0035 密雨纷飞矢与石

    次日，皇甫嵩发军攻城。

    黄巾占得曲阳未久，各色守城器械，都不完善。

    然而汉军亦是掩杀至此，攻城之具，也自有限。

    这里黄巾，大都是张角本部，其余乃是张梁带来，于天下黄巾中，堪称最精锐者。

    汉军更是不必多说，一向以精锐著称。

    于双方而言，条件大约相似，唯以勇气定夺高低，可谓针尖对麦芒。

    皇甫嵩并未尝试偷袭，卯时出营，列阵于城东。

    其阵以百人为一小阵，横十人、纵十人，小阵之间，前后左右间隔两丈之地。

    他此次攻城，只攻城墙一面，兵出万人，列成一百小阵，以二十阵为一排，前后五排。

    第一排两千人，皆是弓手；

    第二排两千人，皆是弩手；

    第三排每小阵抗云梯五架，共是一百架；

    第四排两千人，皆持盾牌、短刀；

    第五排两千人，皆持长枪。

    鲁智深、程普、曹cao，皆在第四排阵中。

    阵势列成，虽然无风，而凛冽之气自起。

    城上黄巾军亦多持各色弓箭、长矛，以及巨大的木杆，前端钉有数尺长横木。

    天上有苍鹰飞过，见下方人群密集如蚁，一声长唳，惊空遏云。

    皇甫嵩一身金甲，听得鹰唳，抬头望望天色，正是卯辰之交。

    遂将手一挥，身旁传令兵，忙将红旗摇动。

    数十个号角手看见，都把铜角捧起，呜呜吹响。

    这些家伙，都似牛角形状，长二三尺，以铜铸成，分量着实不轻，其音高亢悲慨，气势最见磅礴。

    随即又是百十个鼓手，都赤着上身，奋力将面前大鼓擂的山响。

    但听得呜呜角声动，咚咚鼓音扬，城下阵势，逐渐发动。

    第一排二千人，如潮前行，走至城下一箭之地而停。

    皇甫嵩淡淡道：“放箭！”

    红旗在此摇动，阵前领军校尉见了，高呼放箭。

    弓手们纷纷抽箭搭弦，向城头吊射。

    城上早有准备，一面把铁盾、藤牌，乃至门板、箩筐等物纷纷举起，一面便有会射的贼兵还以颜色。

    只是黄巾中弓手较少，所用弓箭，亦不及汉军精良，只占了居高临下之优。

    皇甫嵩又下令道：“放弩！”

    第二排二千人，鼓浪而行，迅速来到弓手之后，蹬弩放箭。

    一时间，城上城下，箭如密雨。

    双方对射几轮，城上黄巾明显被压制住了，许多人缩在墙后，不敢抬头。

    皇甫嵩见时机已到，高声喝道：“攻城！”

    传令兵猛摇旗帜，第三排两千人，齐声发喊，把云梯举过头顶，发足便冲，自弓弩手的缝隙间快速掠过。

    鲁智深大喝道：“上城杀敌！”

    将手一挥，带着第四排刀盾手猛冲上去。

    城上本已稀疏的箭矢，忽然加密，扛云梯的士兵纷纷倒地。

    但一架云梯二十人扛着，便倒了几个，速度丝毫不减。

    及至城下，汉军齐声呼啸，拼命把云梯架起，城头上长杆伸出，杆头横木抵住云梯，不许它靠近城墙。

    石头、大木，装了泥沙、粪便的陶罐，乃至尸体，雨点般往下乱扔，砸得城下哀嚎一片。

    鲁智深抬头看去，忽然明白缘何皇甫嵩此时攻城。

    一轮朝阳，攀在东天，黄巾军面朝阳光，难以久视，尤其是羽箭飞来，顺着阳光洒落，直到近前方能看清，越发难以遮挡闪避。

    轰！

    一架云梯，在数十汉军努力下，重重靠在城墙上。

    因这些云梯都是临时急制，下无梯车，上无梯钩，只能算是寻常长梯，无法钩死在城缘，全仗底下士兵用力，抵住不松。

    几个刀盾手攀登而上，羽箭左右飞来，遮蔽不及，顿时射翻落下，还有一个好容易攀到高处，城墙空洞间忽然钻出一条长矛，扎得他前后透亮，手舞足蹈落下，砸翻一片袍泽。

    鲁智深见死伤惨重，热血上冲，正要攀梯，忽见曹cao飞步冲来，盾也不拿，只提单刀一口，高声叫道：“智深，且观曹某勇否！”

    莫看他個头矮小，动作却甚敏捷，奋力一跃上了云梯，手攀足蹬，轻捷无比。

    守军们见他爬的快，纷纷把箭射来，曹cao口中长嚎，单刀疾舞，磕飞七八支箭，脚下不停，没多是便爬到顶端。

    正要上城，呼呼两声，两条长矛同时刺出，曹cao大叫一声，双脚勾住云梯，上半身凌空一折，避过长矛。

    待矛收时，他腰腹发力，猛然弹回，手在城墙一扣，翻身便要跃上。

    不料曹cao眼见便要跃上城头，忽然一条格外粗沉的铁矛迎头砸落。

    曹cao连忙把刀去挡，当的一声，单刀已成曲尺，他人在半空无处泄力，扣着城垛的左手往外一滑，尖叫声中，已从近三丈高空坠下。

    远处皇甫嵩眼神如鹰，死死盯着战局，忽然见曹cao坠落，心中一突：此人韬略不凡，不料死在此处。

    鲁智深这时热血如潮，哪里还记得曹cao后来如何欺负他大哥？一心中只有袍泽之念。

    眼见其坠落，大喝一声，双手握住盾牌，平平往上一推，那盾牌脱手飞起，正撞着曹cao后背，随即被他压着急坠。

    鲁智深纵身一跃，跳起一人多高，凌空使一招罗汉蹬天，右腿直踢过自家头顶，重重蹬在盾牌上。

    两下力道相撞，曹cao下坠之势顿时一滞，鲁智深却是飞速下跌，凌空前扑，手脚同时落地，形如猛虎跳渊！

    这还没完，但见他四肢略一按地面，呼的又再纵起，就空中拧过身子，背朝下，肚皮朝天，两脚往上再一蹬，正蹬在盾牌上沿。

    那盾牌本来平平，吃他双脚蹬力，顿时倾斜，曹cao便似坐滑梯般，呼啦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不知身在何方。

    而鲁智深借那一蹬之力，腰子一挺，化为头下脚上姿势，双手一探，正按着地面，借势打了几个滚儿，化去力道。

    程普在一旁几乎看得呆了，要知人下坠之势多快？也就是眨一眨眼的功夫！

    然而这短短时间，鲁智深抛起盾牌，凌空踢脚，翻身倒蹬，加上最后卸力翻滚，一连串的动作，快似电光火石且不说，难得的是发力之巧、着力之准，竟不曾出得一丝差错！

    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更不免惊为天人。

    鲁智深起身，顺手扯起曹cao，曹cao如坠云雾，愣愣抬起头：“智深，莫不是阴间同你相见？”

    鲁智深哂笑道：“要去阴间你自去，休攀扯洒家！”

    程普跃过来，舞刀扬盾，替二人挡住几块落石，惶急道：“且不说阴间事，他这城子这般难打，拖得久了，我等都要往阴间走。”

    鲁智深四下望去，交战时刻虽然不长，地上已不下数百具尸首，受伤哀嚎的更是无数，当下道：“官兵虽然勇锐，敌人却是太多，这般打不是办法，你两个听洒家说，只如此如此，送洒家一程，方好破城！”

    曹cao听罢，震惊道：“吾看了许多兵书，不曾见这般杀法。”

    鲁智深冷笑道：“你看的兵书都是给将军看的，真正厮杀汉拼命的法子，里面怎么会写？但听洒家话，早早破城，多活些人命也好。”

    曹cao一咬牙：“听你的！你你你你你你，你们都过来！我是骑都尉曹cao，伱们几个且都听我指挥！”

    他摆出官架子，立刻拉了一队壮丁，要按鲁智深的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