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人与海（1）

    宍道湖起着风浪，水警的巡逻艇在风浪之下摇摇晃晃。从黑夜中坠落的雨幕连绵不断，像是要把白天还一片平静的湖面给打得粉碎。

    下了车，露露莉为万丈撑起那把厚重的雨伞。沉重的雨滴像是洒落的石块砸在伞面上，发出嘈杂的声响。露露莉的手十分的稳固，雨伞就像是海浪中的礁石一样，纹丝不动。

    天羽朱音套着黑色的雨衣，正站在船上远远的看来。

    万丈和露露莉走了过去，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却在雨帘的遮挡下，看不真切前方的景象。没有走出几步，鞋子便被地面的积水给侵湿，往后的每一步给人一种不适感。

    “好大雨啊！”天羽站在船上，伸手把万丈拉上船，一边大声的说道。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不怎么明显，手爪也早就被打湿。身上的羽毛被雨水打湿后耷拉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不过她的眼睛却十分的明亮，看来今晚的行动不会因为这场大雨而取消。

    万丈回头对露露莉伸手，露露莉却是脚下微微一用力，便轻盈的跳起一米多高的距离，优雅的落在了甲板上。

    被雨水打湿显得沉重的女仆裙没有给她的行动带来困扰，她落脚之时仍旧显得轻盈灵活，甚至没有带起甲板上的积水。

    天羽朱音对着露露莉比了个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不愧是九见家的女仆，很棒的身手。”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万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了，还有多余的雨衣吗？”

    天羽朱音给他拿了一件雨衣，露露莉倒是拒绝了，安安静静的在一边打着雨伞，似乎又进入了女仆模式，变得一言不发。

    巡逻艇的甲板周围有着五名穿着潜水服，拿着声呐设备的蛙人。万丈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从身材来看，也知道是经过了严苛训练的专业人士。

    “没有问题，行动照旧。”天羽朱音一边看着万丈换上雨衣，一边说道，“越早解决越好，毕竟是寄生虫，谁也无法保证它的影响会变得有多大。”

    “这么大的雨，没问题吗？”

    听见万丈的疑问，天羽朱音看了看周围的蛙人，其中领头的对着天羽朱音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于是她点点头，对万丈说道：“没问题。”

    载着数人的巡逻艇，便在风浪暴雨之中摇晃着启航，朝着白天发现了怪物的水域前进。

    因为暴雨的缘故，原本的水深已经开始上涨。平静的水域此时已经开始掀起阵阵的波浪，巡逻艇迎着快有一米多高的浪头前进，每次翻越一浪，船身便会被水浪抛起，从半空中落下。

    这如同坐过山车一样的体验，让万丈等人不得不抓着扶手，竭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然而露露莉却是打着伞，轻松的站在万丈身边，似乎压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这身手这平衡性，确实让万丈大开眼界。

    没一会儿，船便停在了目标水域。下锚之后，船身仍旧摇摇晃晃，被越来越大的风浪拍打得左摇右晃。

    此处距离岸边大概有300米远，在风浪这么大的情况下，如果船只倾覆，就万丈这水性，怕是游不到岸边就要变成水鬼了。

    不过毕竟是巡逻艇，加上身边还有蛙人部队和万能女仆露露莉，再怎么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就在万丈思忖的时候，蛙人部队便已经带着声呐设备和猎鱼枪进入了湖中。

    万丈并不担心他们会被看似汹涌的湖水给吞没，比起疯狂的水面，水下世界要平静得多。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第一次下潜，20分钟后，队员们带回了声呐探测的信息。这里的水深在7米左右，水下声呐显示，在前方20米处有鱼群出没。

    第二次下潜，30分钟后，他们带回了鱼群的消息，说是已经确认了寄生虫位置，准备进行捕杀。

    第三次下潜的时间过去了10多分钟，船上的三人便看见前方二十米左右的水面，出现了不正常的动静。

    先是水下浮现出了大片的气泡，这些气泡在湖面炸开，翻腾起一阵水花。

    一条长达8米，有着甲壳类头部，蠕虫身体的怪物在波浪之下迅速的翻涌。所过之处更是将湖面的波浪划开，翻腾起剧烈的水花。

    它高昂起头颅，张开甲虫身体上的触手，做出威慑状的声响。

    船只被它带起的波浪掀得更加的摇晃，万丈和天羽站立不稳，只能抓着旁边的扶手，打量着眼前的这只怪物。

    相距不到10米的距离，即便是在倾盆的大雨之中，万丈仍旧可以看清楚它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下半身比起下午看见的时候更加的肿胀，如果说之前看着还有几分人类肠子的粗细。但此时再看，它的下半身已经足有半米粗细。原本还有几分肠子的粉嫩颜色，此时已经完全变为了黑红色的外皮。外皮上长满了褶皱，褶皱里垂下一根根黑色的蠕动的触手。这些触手挂着湖中的鱼类，像是不断在吸取和注入什么东西。

    “这就是……寄生虫的成体吗？”

    万丈喃喃自语。

    【你已目击腔虫成体，克苏鲁神话 3】

    【你目击到了如此诡异的生物，进行理智检定1D3/1D6，出目：77。检定失败，理智损伤1D6-1=5】

    【当前剩余理智：-305，警告：理智持续为0，已经进入永久疯狂状态。当前疯狂状态为‘急性暴力行为’——你将突然出现短暂且有破坏、攻击、和暴力的行为】

    【已压抑暴怒之情绪，你没有受到异常情绪影响】

    【检测到你已习得‘气焰状态（愤怒）’，此次情绪可选择不进行压抑，以进入气焰状态】

    【是否解除压抑？】

    可以解除愤怒情绪的压抑？这个疑惑只在万丈脑海中过了一秒。

    水面下突然射出的一只猎鱼箭便将他的注意力给拉扯了回来。这只箭矢狠狠地钉在了腔虫的身体上，创口处渗出黑色的液体。

    猎鱼箭上连着坚韧的鱼线，看样子为了狩猎寄生虫，蛙人部队使用了海钓的粗线，并不容易断裂。

    射中寄生虫的蛙人浮出水面，开始朝着船只游来，只要把鱼线固定在船上，就可以凭借着船的动力，将这只怪物拖到浅水区域。

    鱼线拉扯着箭矢，不断拖动着腔虫的创口，但腔虫似乎没有痛觉，只是对着水面做出威慑的行为。而后它身上的褶皱开始舒展开来，触手一阵抖动，挂在上面的鱼类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开始剧烈的挣扎。

    长着鳞片的鱼类密密麻麻的挣扎着，在雨夜之中鳞光闪闪，就像是腔虫身上挂满了闪烁着的雷管引信。

    雷管引信？

    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万丈愣了一秒，便看见那些鱼从腔虫的身体上一个个的掉落，然后在水面炸开。

    一大捧一大捧的若虫从鱼类的身体里炸裂开来，就像是被碾死蟑螂爆开的小蟑螂一样，在水里一下子散开。

    “不好，快让他们回来！”万丈对着天羽叫道。

    天羽也看出来了事态变化不妙，于是急忙拿起无线电：“停止行动，立刻返回！”

    然而已经晚了，水面下立刻冒出了剧烈的水泡。四名蛙人挣扎着浮出水面，他们身上挂满了腔虫若虫，那些若虫不过巴掌长，但数量实在是太多。它们咬破潜水服，咬开血rou就往人身体里钻去，不一会儿，四名队员便失去了动静，在湖面上随着浪飘动着，如同一块块腐木。

    仅存的一名蛙人手里还拿着猎鱼枪，距离船只不过几米远了。

    然而这几米却如同天堑，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遥远。

    水面铺开的若虫爬上了他的身体，万丈眼睁睁的看着一片‘粉色’逐渐将他淹没。

    他立刻扔出了救生圈，大声的就叫道：“抓住！”

    然而对方只是用猎鱼枪上的鱼线，将枪绕上了几圈，然后对着万丈和天羽朱音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将游泳圈往船只用力的一推。

    万丈拉回了连接着腔虫的猎鱼枪，那名队员颤抖着身体，仿佛在竭力忍受痛苦，最后和其他队员一样漂浮在了水面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快固定鱼线，开船把这个怪物拉到浅水区！”天羽忍住愤怒和哀伤，大声叫道。

    万丈解下了猎鱼枪，将其固定在了船尾之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原来普通人，在面对怪物的时候，也可以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

    他握紧了枪身，露露莉拉起了船锚，这个巡逻艇在天羽朱音的cao作下，发出了愤怒的嚎叫，朝着岸边破浪而去。

    插在腔虫身体上箭矢的那根线，瞬间绷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