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梦碎尽（2）
散落一地的碎石一反常态地从地上失重般地缓缓飘起，仿佛又无数双无形的大手般将它们慢慢托起。空间的属性正在被极速修改——奇点的力量震撼人心，它以极快的速度复写坐标、定位一切，然后随着最终能量地涌入—— “哗——” 紧接着一片天旋地转，烟雾弥漫。 艾什莉紧紧拉着彼得的手。也许是因为大地在颤抖，彼得感觉艾什莉的手也在颤抖。她惊慌地看着彼得，也看着自己： “前辈、前辈？我要去哪儿？我感觉不对劲、我……” 彼得咬紧牙关。 快展开，快锁死这片时空…… 不行，时间不够……对抗奇点的时间，不够…… 就差一点了……要是能早点发觉…… 就在绝对存在的作用展开的那一瞬间，艾什莉化作了一道蓝光。 紧紧相握的手、和那个惶恐的眼神，就这样消失在彼得的眼前。 “艾什莉！——”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与碎石瓦块的碰撞破裂声中，整座控制区被夷为平地。 废墟……破碎的大楼……Egoist团团员……Geburah……莎娜、理查德、欧若拉等等等等的一切的一切—— 他们的痕迹，被从都市中，抹去。 烟雾弥漫，笼罩着这片一马平川的土地，一如往日的阴霾。 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壮志豪言，所有的希望与期待……什么都没有了。 调律者只是微微侧目，似乎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当她准备离开之时，一阵夺目的炫光撕破了大片的烟尘。 “……在毁掉这一切后，你打算就这样离开吗？”沉郁的低语从头盔下传出，却清楚地钻入了调律者的耳中。 缓步离去的调律者站定了脚步，阴沉地轻笑着，侧目看向背后的滚滚烟尘。 唯余一个漆黑的身影，孤独地屹立在这片大地之上。汹涌的情感化作翻腾的光芒，在他的身上此起彼伏。 最后关头展开的绝对存在仅仅保住了彼得自己。 他再次变得一无所有——正如他离开那座已经崩塌于废弃区中的设施时一样。但这次的创痛并非停留在身体上，而是心中。他所暗中守护的一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尽数湮灭，如同一场大梦，在晨曦到来之前的暴风雨中尽数破灭，被无情地践踏成一地的渣滓。 他手中捧起的尘土，从指缝间飘扬洒下。 他多么希望手中捧起的不是破碎的瓦块，而是他们的希望啊。 就在这时，破晓的第一缕曙光洒在那身漆黑的甲胄之上。 这又是何等的讽刺。 象征着希望的朝阳初升，乐园的旧址却空余他自己一人。 光之子只身沐浴在晨曦之中，却再也无法把这份光传递给任何人。 他懊恼自己总是姗姗来迟，他悔恨自己仍然不够果决……但更强烈的是愤恨。 即便隔着头盔，调律者也能感受到彼得强烈的目光，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沉重的盔甲难掩的喷薄而出的情感。 可她不在乎。 她又在乎过什么呢。 所以她无视了彼得的话语，只是继续离去，留下一道背影罢了。 “处刑者，凝视者，时间到了。接下来的事不在我等的职责范围内。回去吧。”说完，调律者轻轻动了动手指，处刑者与凝视者也完成了进行空间跳跃的准备。 伴随着蓝光与金光闪烁，空间跳跃启动。 但当眩目的光芒消弭，三人却留在了原地。 “……空间被锁死了？倒是有趣。”调律者第一次挑了挑眉毛。她感受到了这片空间中正矗立着一个不容置疑的存在，那个家伙紧紧钉在时空的绝对坐标上，拒绝任何形式的时空力量介入周围——那就是光之子体质带来的、被称为“绝对存在”的性质。 调律者似乎略显无奈，她依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转身看着彼得，言辞仍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孤立无援，真是令人惋惜。一个人留下，又有何用呢。” “不是我留下，”烟尘稍定，黑色的身影一步步从其中走出，创世的光辉在他的体内流转，最终汇集于双手——于是熟悉的无护手光刃长刀与流淌着光芒的黑夜巨刃，缓缓自他的左右手构筑而出，“而是你们留下。” 彼得的语气并不高亢，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激愤，一如他澎湃的情感与冷静的头脑。 “现在，任何行为都于事无补。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你，就如同一个小丑么。当然，我也乐意……”说着，黯金色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暴烈，不断在调律者抬起的指尖跃动，“我也乐意陪你玩玩——听话，‘网’！” 双手在面前一扫，数十道黯金光洞再度瞬间在她的两侧出现，如同一堵高墙般展开，粗粗细细的雷霆自其中爆射而出，仿佛万千挺机关枪瞄准了同一个靶子进行饱和打击，掀起了一阵金色狂澜！ “喝！——” 一声虎吼，彼得化身一道拖着白金耀光的黑影，非但不躲，迎着那些粗细金线构成的网冲去，一路在地上踩出一个个巨坑，笔直朝着调律者奔袭而来！ 眨眼间，几百道大小霹雳轮番轰炸在黑色的甲胄之上，不断地将那些光滑的防御面板刻出黯金色的伤痕，可那些几乎是从甲胄缝隙处喷涌而出的白金光芒不断洗刷着这套重甲，每每淌过那些损伤之处，就用光芒再度将其修复。 但这些线的力量不止于此。奇点技术能够绕开彼得的护甲直接攻击他的躯体。尽管在开启神备后，抗性加成会应用于全身，那些力量还是冲击着彼得的脏器。 再强韧的内脏也会在频繁的轰击下破裂，但光芒会修补一切。全身被反复击打的疼痛固然难熬，但彼得经历过更加恐怖的攻击，他并不害怕这些，而是继续脚下发力。 调律者微微皱眉。 “因为来不及，就不打算招架么……有点意思。‘笼’。” 左手一翻，五指向上竖起，光洞立刻围绕着一路推进而来的彼得展开，从中伸出的黯金色光芒如同锁链般牢牢钳住彼得浑身，将他尽力相反方向拉去！ 冲击源源不断地轰击在身上，他的身影从最初的迅捷如风直至仿佛背负着一座大山般前进。 巨力拉扯着彼得的身体，但庞大的情感力量继续推动着他向前、向前。线条锁链不断崩碎，然后新的链条再度捆缚上他的身体。 但这一切终究是不足以让他彻底停下脚步。 他还在前进。沉重的步伐踏过这片纷乱，每一步仿佛都震得整片街区颤抖一下。 他一边不停地迈步，一边举起了被无数锁链捆缚了千百遍的右臂。右手中的巨大重刃上闪烁着毫不动摇的希望。 下一刻，磅礴的光芒突破了一切桎梏，耀眼的白金光辉一如日中之阳般耀眼，吞没了彼得的周身——随后，一道巨刃黑影拖着长长的流光，刺破了一切虚妄——同其他投掷武器不一样，那把巨刃还在向后喷发出无穷无尽的光芒，不断加速，直扑调律者而来！ “——嗯？！”调律者瞳孔一睁，那些黯金色的海洋瞬间收回，在她的身前凝聚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暗色实体盾—— “轰——” 巨刃刹那间命中，万亿压强集中于一点——伴随着一声嘹亮的破裂声，黑夜大刀最终将将之贯穿，就要刺入调律者的身体！ 无效化立场随即生效——当然，同爪牙一样，这样磅礴的能量面前，无效化立场已经不足以抵消反冲，调律者的身影骤然向后飞出，轰入了身后的大道旁的建筑中。那里本事埋伏扭曲骑士的战场，现在成了调律者与彼得的战场。 终于被弹飞的巨刃化作点点光屑，重新归于彼得的一部分，而远处，那幢无人的六层骑楼，终于承受不住，崩塌在了调律者的身上。 两秒的寂寥显得如同永恒般漫长。 随后，调律者的身影从那片废墟中缓缓走出。她的周身萦绕着看不见的立场，推开了建筑碎片，又将她脚下的路压成平地，所以她的步履依旧不紧不慢，依旧优雅，就连那件大衣上也没落半颗灰尘。 但尽管那副优雅慵懒的样子维持得很好，调律者心中已然大吃一惊。 自己居然在仅仅两轮攻防中落了下风？ 并且纵使对方承受了相当剂量的攻击——调律者很确信这种程度的攻击、直击内脏的攻击，能够解决大部分人，但眼前的那个身着重甲的对手似乎并没有多少疲态。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对方的防御能力并不仅仅停留在甲胄与体表，而是整具躯体。从对方调用力量的形式来看……是一具高能躯壳无疑。倘若对方的躯体是技术产物，那恐怕这项技术已经达到奇点的级别。这倒是极其罕见的对手。 对付这种对手，自己手里目前掌握的奇点似乎并不能提供压倒性的优势，对方对此甚至有良好的抗性也说不定。 那，看来再战下去也意义不大，况且……真正的负责人也赶到了。 “……高能躯壳？……我承认，你比我想象中要稍微难对付一些，不过……”调律者缓缓走来，表情依旧，“不过，要处理你的，本也不是我等。” 话音未落，数道漆黑的尖刺从彼得脚下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一下子牢牢卡住了彼得的双腿。而彼得正要用力将脚拔出之时，他一发力，这次却发现脚下居然纹丝不动！ 沉默许久的Andres终于发话了。 “彼得先生，您周围有奇点P生效，务必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