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兮，未雨会叫爸爸了

    之所以买下这个房子，就是为了给魏时歌和云青青搭建一个温馨的小家。

    三番五次前来研究装修的样式，也不过是想让它变得更加贴心一点。

    魏时歌说地板尽量不要木质的，不仅昂贵还把握不好质量。她说小夜灯要能散发出昏黄光晕的，就像将夕阳晚照藏在了卧室。她说云青青以后的房间，应该以天蓝色为基调，那么纯洁，那么优雅。

    醉醺醺的云朝不知道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他手指微微颤动地抚摸着淡紫色花纹的墙壁，紫色淡的仿佛要彻底融入纯白之中，只有在灯光下才会展现出一点微薄的姿态。

    水电已经接通，装修也早就接近了尾声，窗户内里的封膜还没有完全撕掉，地板上木屑和灰尘还没有清扫干净。

    一小堆木屑和尘土堆积在进门的右前方。

    本来是要一起清扫扔掉的，但是云青青突然生病的消息让他俩赶忙地奔向医院。

    当时觉得，这些尘土即便放个一两天也不碍事。他们早晚都会回来打扫干净的。

    但他们最终也没有再回来。

    从病床前的吵闹，到回家后的争执，再到几乎通牒的要求。

    一纸婚书换不来爱情，一本绿册也带不走思念。

    每一对夫妻在新婚典礼上都会含情脉脉地印在对方的内心中，深情对望，用无比令人艳羡的语气和姿态起誓。

    这一生要一起走下去，无论贫穷、疾病，同品雾霞与流岚，共担风雨和雷电，直到红颜老矣，君子白头，躺在病床上，手也要紧紧攥在一起。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直到云朝醉眼迷离地瘫在地上，他才发现。

    那不过是婚礼的流程，而不是需要奉行的诺言。

    相较于每日都要到点上班的林顾我，自由职业的童兮捡起了照顾小未雨的重任。她还很年轻，但她是一位母亲了，她要学会去照顾自己的孩子。

    “小未雨，要尽快学会叫爸爸~小未雨，来，叫爸爸。”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刚刚过了半岁生日的小未雨已经可以岔开短短的腿坐在床上了，童兮忍不住用白嫩的指肚搔弄小未雨的鼻尖。

    小未雨发出哈哈哈的清脆笑声。

    “小未雨要知道，现在是爸爸出去挣钱养你的，所以小未雨一定要早点学会叫爸爸，那他也一定会很开心的。”童兮偏着腿坐到床上，将小未雨放到自己怀中，语气安然地说道：“我也会很开心的。”

    林未雨瞅了一眼童兮，其实如果不考虑性格问题，mama真的很爱爸爸的。

    童兮轻轻举着小未雨，嘴夸张的一张一合，夸张地道：“小未雨~来，叫ba~ba~”

    “ka~ka~”小未雨拍着手笑着发出听不懂的音节。

    童兮搂过小未雨，宠溺地凑过去亲了亲他rou嘟嘟的小脸。

    “小未雨好可爱啊，来跟着mama学叫ba~ba~”童兮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尽可能的让小未雨看清楚自己的嘴型。

    一天一天的，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走过。

    林未雨甚至一度以为一切都已经改变。

    云朝偶尔还会来林顾我家中，一开始神情还有些萎靡。为了忘记妻离子散的痛苦，他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司运营当中。

    一来二去，竟真的让他弄出了点门道。

    林顾我还是老样子，每天上班下班就如同上了发条一样的准时。

    回到家后，有时童兮会做好饭等他，有时童兮会等他回来做饭。

    等到小未雨稍微长大一点，他们还会趁着暮春风景犹在，或者初夏酷暑未至时，找一个周末，开着车带着小未雨出去游玩。

    地方倒也不远，或许是市区的公园，嗅嗅初放的茉莉、捡起纯白的杏花。或许是沿着泛着嫩绿的柳岸，在暖阳的抚慰，流水的律动中嬉嬉笑笑。

    林未雨跟着他们看遍了楚江市的春和夏。

    每次，他都是静静地走在他们不远的身后。

    望着他们打打闹闹，他便觉得自己也活了过来，也能嗅到甜蜜的茉莉，也能捡起纯白的杏花。也会在烦人的柳絮中打个喷嚏，看着冒出水面吐着泡泡的鱼儿忍俊不禁。

    在布满尘埃的记忆中和支离破碎的梦境中，他尽情地享受这来之不易、唾手可得的幸福。

    在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里，小未雨迎来了一岁的生日。

    小未雨不知道生日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这一天自己会笑得更加开心。眼前高大的男人和美丽的女孩总会扮出幼稚的表情逗自己发笑，虽然还不能吃很多那种甜甜的白色的东西，但偶然的甜蜜也让他感觉到了身心舒适。

    小未雨笑着，林未雨也笑着。

    随着小未雨的慢慢长大，自己的存在又变得可有可无。

    他不会再因为自己的逗弄而哇哇大哭，也不会好奇地张望家中的角落了。

    有次丘爱霞和林尚峰过来，丘爱霞看着乖巧的小未雨，笑着说道：“孩子小时候总能看到常人见不到的东西，现在啊，慢慢长大了‘天眼’也会渐渐闭上，慢慢就好了。”说着看了看屋檐上的八卦镜，“不过我觉得，我的这个八卦镜也是有点用的。是不是，小兮。”

    童兮总会笑嘻嘻地点头附和，林尚峰拉着林顾我小声地说着什么“封建迷信”。

    林未雨坦然地站在八卦镜下。

    嘿，没死。

    呸，没用。

    望着倒映不出自己模样的八卦镜，林未雨开心地笑着。

    自己又只有自己了。

    那又是一个初夏，林顾我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在门口换好鞋子，也换上了一天最好的心情。

    “小未雨想没想爸爸？”林顾我走到卧室里，从摇篮床中抱起小未雨，轻轻地笑道。

    童兮午睡刚刚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林顾我亲吻小未雨。

    “小未雨，我们把mama吵醒啦。”林顾我抱着小未雨坐到床边，看了看小未雨，又满含笑意地看着童兮。

    童兮“嗯”的一声伸了伸懒腰，坐起来靠着床边。

    “刚刚把林未雨哄睡着，你怎么又把他弄醒了。”童兮小声地抱怨着。

    林顾我嘿嘿的笑了两声，抱着小未雨往童兮脸前凑，小未雨伸出小手嘿嘿的乱抓童兮的头发。

    “一会把你们两个都扔出去。”童兮一边向后躲闪，一边笑骂道。

    “ba~ba~”看着自己抓不到童兮的头发，小未雨有些着急，嘴里不住地叫着ba~ba~。

    林顾我一愣，赶紧将小未雨摆了过来，他看了看小未雨，又看了看童兮。

    “未雨，你刚才叫什么？”林顾我有些喜不自胜。

    小未雨看着林顾我，嘎巴嘎巴几下嘴，却不说话了。

    林顾我焦急地等着，小未雨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小兮~我刚才听错了吗？”林顾我有些失望地转头问童兮。

    童兮从床上爬了几下凑了过来，小未雨一把抓住童兮柔顺的长发，傻乐着。

    “ba~”小未雨终于张开了“金口”，喜滋滋地叫了一声。

    “小兮！小兮！你听到了吗？未雨叫爸爸了，他会叫爸爸了，他先叫的爸爸！”林顾我开心地就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玩具的孩子，忍不住地向童兮炫耀。

    童兮看着欣喜若狂的林顾我，颇有些无奈：“是啊是啊，听到了。小未雨叫爸爸了，而且是人生中第一次开口。”说着，她装着生气的模样，“哼，明明是我天天照顾他，结果他第一次开口就是叫爸爸，不给他玩头发了。”

    说着，童兮将自己的长发从小未雨手中拽了出来。

    小未雨一愣，小小的脑袋似乎不能理解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些什么，但又问不出来。

    只能选择哇哇的干嚎，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顾我用胳膊肘怼了怼童兮，“小兮，未雨刚多大啊，别总逗他，一会把他逗哭了晚上又睡不好觉了。对不对？”

    说着，又满脸喜色地架起小未雨，“小未雨也要学会叫mama啊，mama当初生你的时候真的是耗尽全力的，你以后也要好好的孝顺mama，小未雨知道吗？来小未雨，跟爸爸学，叫mama。”

    “哇哇~”小未雨完全不理会林顾我的安慰。他只知道眼前的漂亮mama不和自己玩了，他扭动着身子不断挣扎。

    “小未雨，叫mama~”

    “叫ma~ma~”

    “哎！”一边躺在床上装作生闷气的童兮忍不住答应了一声，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林顾我和林未雨有些呆滞地看着童兮。

    童兮缓了缓，才带着笑意凑过去，将头发又递到小未雨手中，又宠溺地摸了摸林顾我的头发说：“没事，你叫他叫都行，我都挺开心的。”

    林顾我冲着小未雨大声说道：“未雨，你mama占我便宜。我要带着你和你mama开战！”

    说完，举着小未雨“怒气冲冲”地扑向童兮。

    看着在床上翻滚打闹的童兮和林顾我，还有夹在他们中间默默傻乐的自己。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够活着长大真的是个奇迹。

    众所周知，青年男女的“战争”只会随着交战时间愈演愈烈。

    当林未雨察觉到自己快要付费的时候，他很自觉地默默退出了“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