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光荣革宋在线阅读 - 第八十章 千年宝库

第八十章 千年宝库

    徐硁当然不知东京发生了什么,他此时完全淹没在历史之中,一千年后的自己也曾经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没有什么能比莫高窟更让徐硁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后世的自己,眼前矗立的四层遮檐虽不是后世的九层高大,但是那块巨大的基石还是完全一样,徐硁伸出手去触碰那块石头后马上缩回,像受到惊吓一般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徐硁的心情没有能够领会,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好像在石基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站在此处拍照,以前渐渐模糊的那个“自己”好像又清晰了起来,我叫徐冲,我是美院的油画研究生,我是骑行全省的运动达人,我是院足球队的攻防枢纽,我是精通拉丁语的天才。

    徐硁像着了魔一样在大佛前,忽而大喊大叫,忽而奔走痛哭,忽而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言语,一群人都被吓得连连后退,都以为徐硁是鬼怪附体,正在与眼前的佛祖斗法,徐方实在不忍徐硁这样疯疯癫癫,急忙上去给徐硁一记手刀,徐硁软软的躺在徐方的怀中,他看到徐硁两眼直直的盯着天空,眼珠充血感觉快要迸出来。

    红澄澄的油灯随着微风在抖动,徐硁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徐硁根本不知道他下午的癫狂,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好像一直在召唤自己,徐方这时端了一碗麦粥进来,看到徐硁呆呆的坐在床上,赶紧把麦粥放在桌子上,帮徐硁拿了衣服过来披上,“四郎,你下午好像恶魔附体一样,可是把大家都吓坏了,他们都说四郎是不祥之人,有好多工匠现在就想回瓜州,要不是天黑他们早就走了。”

    徐硁摆了摆手,“徐方,我想静一静,你出去吧,麦粥我自己会吃掉,我明天早上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沙漠的清晨一般都是干燥冰冷的,但是沙州因为张议潮注重农业,大力兴修水利发展灌溉,因此沙州修建了非常多的沟渠,沙州虽然没有形成瓜州城外的大泽,但是这些遍布沙州的沟渠还是稍微调节了当地的气候。

    早上薄薄的青雾缭绕在莫高窟的前面,徐硁站在桥头上等大家在此汇集,有些人很好奇今天徐硁是不是又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来,徐硁看人差不多到齐了,拿起手中的文书,“徐某昨天被外神侵扰,但在佛祖面前这些鬼怪都已经被消灭,大家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正常。”徐硁说完转了一圈,“这是大家与曹节度签的契约,如果有人想回瓜州,那么请拿回文书,自己向曹节度解释清楚,徐某绝不阻拦。”徐硁说完走到一边让出道路。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是有三个人走了出来,他们来到徐硁这里拿了文书,徐硁果然也放他们离开,“挖石窟,造佛像,画壁画必须都是心诚之人才能干的事情,留下的人,徐某相信都是虔诚之人,徐某只是简单的一句谢谢没有太大的诚意,徐某决定给每位工人多加两贯的工钱,大匠每人多加五贯的工钱。”

    底下的人一听加钱还加的不少,他们当然会留下来,徐硁走下桥来,“大家这就随我一起去选择位置吧,早点完工大家能早点回家。”

    绝大部分的人都随徐硁去沙鸣山寻找开采石窟的位置,只有三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如果徐硁站在这三人面前就会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卫慕鸿,她其实比徐硁还要早一天到达沙州,她来到莫高窟是寻找自己祖先脚步,但到了这里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没想到黄沙之中真有这样的绝美的地方,甚至她连来此的目的都忘记了,一直沉迷在观看洞窟的佛像和壁画,直到昨天她发现大家都聚在在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就看到了徐硁发狂的那一面,所以她很好奇徐硁这是怎么了。

    卫慕鸿打量着渐渐走远的徐硁,他难道真的被佛祖眷顾,剔除了身体中的罪孽,对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来说这无异于是神圣的,卫慕鸿思考了一会儿也跟上了队伍。

    敦煌石窟中,曹家是非常重要的供养人,徐硁在曹家的石窟旁边选定作为他开凿的地点,这里虽然离中心有一段距离但也胜在僻静,徐硁完全可以去更近的地方开凿,但是他很担心这样被破坏了历史的延续性,莫高窟从前秦开始开凿,基本上都是遵循时代越近就离第一批开凿的石窟越远,徐硁也不打算对开凿的样式有所变更,依然是按照唐制的那种前沿,甬道,内室的结构。

    徐硁安排好后就离开了,开凿这种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徐硁沿着石壁往回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出画笔开始临摹这些壁画,开凿洞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莫高窟的壁画中。

    敦煌见证华夏民族一千多年历史的变迁,不管是鼎盛时期还是战乱时期,每一个时代都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印迹,而莫高窟就像一部上天眷顾的相机,她会记录着每一个曾经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切。

    徐硁此前一直认为欧洲的宗教壁画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毕竟它的保护比较完好,有完美的画技传承,当他看到现在的莫高窟时,他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欧洲壁画在莫高窟的壁画面前显得单一和笨戳了,随着徐硁接触的越多这种感觉就越被无限放大,欧洲壁画仅反映基督教发展的写照,很少能看到民族融合的变化,更加不存在个体的千年连续性,在这里你能看到不同民族的千年来融合带来的文化冲击,每一幅壁画都承载着一个画派的演变和技法的更新,这一时期的敦煌壁画才是最完美的,后世的多是几经覆盖和破坏,能剩下的虽算不得精品,但依然绚烂无比。

    无论用多么繁缛华丽的语言文字,不管这样的语言文字有多少,也无法描绘,无法形容的,这里需要一句老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季羡林先生原话)

    前秦的第一批壁画已经失去了色彩,毕竟经历了近千年的风沙摧残,很多壁画的都已经开始脱落,没有脱落的地方也不少起鼓,徐硁不敢伸手抚摸那些壁画,就算是靠的很近都不敢,生怕自己呼吸的气息带来湿度的不同,也可能会给壁画带来难以估量的伤害。

    徐硁想到未来的敦煌石窟文物超过一半都被损毁,他想能不能将着石窟给封起来,让后人有条件再来保护呢?他想了一下就摇头笑笑,现在莫高窟这么多的僧人还在修行,自己怎么可能将他封起来呢?

    徐硁看着中间已经残破的塑像,它明显含有希腊的雕塑风格,庄严的人物表情,饱满的身躯形象,制作这佛像的工匠应该是从波斯过来,北魏时期这里还没有受到中原雕塑风格的过多影响,也还没有后世佛祖那种慈悲的面容,他们完全是犍陀罗风格和波斯风格的结合体。

    徐硁正在专心对眼前的雕塑进行写生,完全忘记身边发生的事情,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室内的光线在正午时分终于到达了最光亮的时刻,徐硁的写生终于完成,看着完成的第一幅画作,徐硁成就感爆棚,因为这幅雕塑只有自己看到和记录了,恐怕再过几十年这雕像也就完全破损不存在了。

    一个黑影渐渐覆盖住徐硁的画板,徐硁一转头被阳光刺的眼睛睁不开,等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在逆光的情况下徐硁好像看到了从壁画走出来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