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艾莉亚
盛剧上演，伊兹巴洛的剧团内，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今天的新剧目。 法里欧是个恶毒的剧作家，他充分吸取了伊兹巴洛对剧本的格言“你得讨好观众”以及“得让他们大开眼界”的精髓，这让剧团的顾客始终维持在较高的上座水平。 今天布拉佛斯又升起了紫雾，但这不会影响有兴趣的观众前来出席，尤其是，伊兹巴洛从海王那里借来了持续发亮的玻璃蜡烛。这更点燃了观众的好奇，这也是剧团能将新剧目安排在晚上的原因。 神奇的蜡烛很容易吸引好奇的顾客。 茉莉知道，这是因为伊兹巴洛的剧团在之前接待布拉佛斯贵客时，所提供的服务大获赞赏后，海王特意提供给他们的。 但伊兹巴洛不会因此骄傲，因为他的竞争对手圆顶团和蓝灯团也一样拥有这样的蜡烛，而每三个夜晚，他们都会利用这样的条件上演一个个精彩剧目。虽然，法里欧有时抱怨，那些所写的是屎。 法里欧一直在抱怨，因为他发现，他越来越难将团长的两个要求统一了。 剧场的观众不再是单纯的布拉佛斯人。 大量的强盗、海盗、奴隶主涌入这里，而他们也开始是剧场的常客，并为表演精彩的演员们抛洒银币、铜币——这意味着你不能再得罪他们，因此，你不能为这些观众上演伟大的领主战胜海盗，将他们吊死的剧情，你也不能盛赞困苦奴隶脱离奴隶主的掌控，将奴隶主推翻的剧情，甚至，你都不能做个好人，让他战胜强盗…… 至于大开眼界，茉莉知道，法里欧以及其他剧作家会用什么方式让观众大开眼界。然而，如果你像茉莉一样看得太多，也会觉得无趣。 伊兹巴洛会定期从市场上“买”来年轻俊俏的女孩，用戴安娜的成功来鼓励她们勇敢地在剧台上脱掉衣服，然后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蹂躏，满足观众的需求，收获他们的赞赏、吃惊乃至呆滞的目光。 奇怪的东西大多数的时候是侏儒——每个剧团都要养一个侏儒，你得充分利用——偶尔会是体型巨大的怪人，他们要扮演的鬼骑兵、鬼骑士，还有她说不上来的怪物，这取决于后台的道具是否能够达到要求。 戏团的演员们会以各种方式为你展示他们所扮演的怪物的邪恶，以便真正的英雄在末尾干掉他时，能够收获最大的掌声与喝彩。 茉莉知道，剧团的戏目中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时间要放在这些女孩上，以便“讨好”有需求的观众。因为伊兹巴洛明白，如果这个时间太长，就会将那些有羞耻心的贵妇人赶走……她们的手臂遮着眼睛的时间无法持续太长。 “你不能让自己的贵客手酸臂痛。”这是伊兹巴洛的原话。 但茉莉知道应该怎么讨好所有的观众。 所有的观众都喜欢复仇，都喜欢惩戒背叛，无论是普通的市民还是海盗、奴隶主，每个人都能在仇恨中寻找自己的那一份需求。 背叛、破誓都是仇恨的来源，你得想办法建立这些。 法里欧也许懂。今天他为剧场准备的剧目为《复仇的艾力克》。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某个自由贸易城邦的王子艾力克率领军队在外征战野蛮人的故事，然而，嫉妒他的异母兄弟为了报复他，向他提供了错误的情报，让他的军队被野蛮人的主力包围被歼灭。最后，野蛮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可耻的侏儒又为野蛮人打开了城门。野蛮人的头领于是将王子的爱人和母亲都赏赐给了侏儒和艾力克的兄弟……如果不掺杂保护王子爱人贞洁的神秘魔法部分，这确实是个可歌可泣的复仇故事。 “故事很棒。”侏儒波布诺开心地说，“如果能碰到王后，那就更棒了，我那玩意都有反应了……” “故事很恶心。”法里欧斥道，“也就这些蠢货们喜欢。”他指着幕布后的观众。 “收起你的指头。我警告你，你永远都不能指责自己的观众。”伊兹巴洛对剧作家说。 茉莉这个时候轻轻越过后台的演员，挤入看台的后侧，上了二楼。 这部剧里，没有她戏份。伊兹巴洛告诉她，她没有资格在观众面前露脸，在她长出胸脯前只配为戴安娜的脸上涂抹合适的色彩……这原本应该是某个女孩jiejie擅长的事。不过她应该只擅长将人画得美丽，却没法将人画得合适，茉莉却不同。茉莉可以根据需要将人的脸尽可能画成她想要的样子。 她因此备受戴安娜的赞扬。 “茉莉……”菲欧娜对她喊道。 “我没有看到雷恩大人，茉莉？”当她进入房间后，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会来的，我知道他已经订了您隔壁不远的房间，如果他来了，我会通知您，当然，您可以伸出头向侧边观看，但，这实在太过明显，我建议您不要这样。”茉莉安抚着紧张不安的女人。 “那就好，那就好……当然，当然。”她捂着胸口，脸红目赤。“哦，我还带了这个，你帮我看看，他会喜欢么？我不知道年轻的男子喜欢什么……” 她想起了某个女孩的几个哥哥们，有的喜欢弓箭，有的喜欢战马，有的喜欢长枪，某个曾经在他名单上的男孩似乎喜欢……但雷恩比他们年龄都大。 “夫人，我也不知道。”她将伊兹巴洛让她送来的果盘红酒放到她座位后的小方桌上。“戴安娜已经同意，等待剧目结束，邀请您和雷恩一起见面，她说，会帮你。她让我感谢您送她的礼物。” 经过允许，她打开了菲欧娜的礼物。那是一条紫色流苏与丝绸层叠而编织的披风，上面正是雷恩风帆上的绣画，一只在海面上奔腾的骏马。 “如果他来了，你能帮我把礼物送过去么？”菲欧娜问她。 “当然，夫人。”她回答。 “你猜，他会同意一起见我么？”她捂住了脸，像是无所适从。 “他不会。”因为他只喜欢船。菲欧娜迟钝了一下才意识到她的答案，脸变得煞白。于是茉莉扶上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如果不会，那一定因为千面之神为了他的安全堵住了他的门。” 菲欧娜害羞地笑了起来。 茉莉为她打开了对着剧台的幕布，此时，下边的剧场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观众。 “还有一会儿就剧目就开始了。法里欧今天为大家编的是个以喜剧结尾的剧，夫人您可以放心看。”茉莉和蔼地告诉她，“我这就出去帮你赠送礼物。” 茉莉带着菲欧娜的礼物，走出了她的小小包间，将忐忑不安的夫人单独留在了独立的影剧厅前，而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雷恩的包间比夫人的更大，因为他的人更多。他正如夫人形容那样，是个俊朗的年轻人，更何况，他还有很多船。他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茉莉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也许是真名也许是假名。 “大人，”她敲门，“西边的夫人让我为您送来礼物。” 一个与雷恩大人同样年轻的人为她打开了房门。“太小了。”他顺手摸了她的屁股，茉莉的脸羞涩地红了，旁边的年龄更大的人扯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雷恩大人，这是隔壁的夫人为您送上的礼物。”她说。 “我们的大人就是不一样，到哪里都有女人喜欢。”年长的人嘿嘿笑道，“长城那样的地方只有卡特派克那样的粗人和臭气哄哄的野人，我们大人在那里真是浪费生命。” “我不想再提长城……这是什么？”雷恩问。 “这是对襟马甲、披风，还有裤子。”茉莉低下了头，“深水码头边还停靠着至少五艘长船。”然而却不是夫人的，“夫人她还让我带来了酒。她说，如果喝了，之后会更有兴致。她说，她至少会五种姿势……” “这是夫人让你说的？”雷恩问，“妈的，王后会的姿势都比她多。” 茉莉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那这种酒只能大人您一个人喝啦。”年长的拿起了酒瓶又放了下去。 “夫人也为两位安排了女孩，如果你们喜欢的话。”她放下栏子，将酒瓶单独放在了桌案，并将桌案的杯子取了出来。 “我只对她的船有兴趣，对她的洞没有。”雷恩单手扶起了她下巴，“告诉她，就说，她的礼物我很喜欢。”他的手碰到衣物上，“这是黑色的？” “这是深紫色，不过在晚上，他们就是黑色，不在阳光下就很难区分。船上的帆布也是这个颜色，不过，帆布要淡很多。布拉佛斯人不喜欢明艳的颜色。”茉莉大起胆子，“大人您要试试么？如果不合适，夫人说，她会在船上为您更换。” “哈哈哈，”年长的那个男人笑了起来，打开了酒瓶，“我看，大人您就满足她吧！” “这货色比王后还要饥渴。”年轻的说。 “来吧，为我换上衣服。”雷恩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茉莉于是为他套上了马甲。“还算合身。”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大人，您裤子不换么？” “你让我换裤子？” “夫人希望您能够满意。”她看到年长的人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看看我为船都做了什么？”他笑着对旁边两位士兵说，于是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裤子。 年轻人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茉莉没想到这么顺利。 “大人，您知道么，今天上演的剧名叫做《复仇的艾力克》。”茉莉忍住兴奋，“这个故事是法里欧编写的。” “谁他么关心法里欧？” “法里欧说，他想用这部剧表达，那些违反誓言的人都不会获得好下场。” “那法里欧可错了。这世界有好下场的都是破誓之人。忠诚誓言、婚姻誓言……”他停顿，“你为什么说这些？” “我知道一个违反婚誓的人，他被仇人砍成了两半，”茉莉感觉自己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大人您知道这个人么，他的名字叫罗柏史塔克，他在维斯特洛应该很出名吧？” “草！”他再次饮完一杯，“没有比他兄弟姐妹更出名。” “琼恩雪诺，对吧？”茉莉淡淡地说。 “你怎么……” “他是个守夜人，我从北方来，都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我还听说守夜人都穿黑色的衣服。”她将眼神从地上拾起，看向雷恩，“大人，您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守夜人。” “你……格温……”他看向旁边的年长者。 格温此时已经歪倒在地上，无法站起。年轻的那个更是不堪。 “不要害怕，大人，只有一点麻痹的作用。”她蹲在地上，看着雷恩，“你叫什么名字，大人？” “你想要干什么？”他惊恐道，“奥雷恩，奥雷恩维水。” “奥雷恩大人，您发过誓，要做个守夜人。”她将黑色的披风环着他的脖子套上。然后用刀轻轻划过他的胳膊上的静脉，然后将他的手放到了旁边的酒坛里。 “你想要什么？” “公正和惩罚，还有一把剑。”茉莉说，“你偷了一把剑，从琼恩雪诺那里，你曾经在妓院炫耀过，一把瓦雷利亚钢剑，你还记得么？告诉我，它现在在哪？” “你……” 茉莉转过头，没有再理他，用匕首轻轻划开温格的脖子，然后又划开年轻人的。 雷恩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复仇后的艾力克就是这样割断了兄弟的脖子，于是变成了弑亲者，这是法里欧想要表达的隐喻，他并不赞成无谓的复仇。可惜，他们都不是我的亲人。” “不……” “不要说这个词。告诉我，你把剑卖给了谁换到的贩奴船？” “海王。” 茉莉第一次觉得判断表情的技能有用，于是将他身体摆正，就这样将他留在了原地。 此时，厅下的剧目刚刚开始。于是茉莉打开链子，让玻璃蜡烛的光照进，刚好点亮了他的那身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