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为什么是胰腺癌（一）

    6月25日，又是个星期六，我心情蛮好，在iPad上画得欢，正是对《人生大事》和《梦华录》上瘾的时候，画了很多莫三妹和张好好。

    下午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时候母亲的电话正好打进来，我一刻都没有犹豫就接了。母亲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在画画呢，她说那挺好，你小时候就喜欢画画，我说那当然了，我现在天赋都被开发出来了，画得贼好。

    我每次自夸都是心情舒畅的时候，这时候我妈话锋一转，说，“mama跟你讲个事情哦。”我一听吧，直觉是要催婚，当时语气就冷了下来，“干什么，又要催婚啊？”然后吧啦吧啦一顿输出，母亲打断我，说“不是不是，这次是个不太好的事情，mama得了个不太好的病。”这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下就着急起来，“什么病？是不是肩周炎严重了？”母亲说，“不是，去医院检查，说是胰腺癌。”听到癌这个字眼，我当时就被吓住了，但是生物也没学好，一时间让我说胰腺这个东西在哪儿，我还定位不到，感觉并不是个很重要的器官。母亲听我不说话，安慰我，“你不用害怕，我现在什么异常也没有。给你打电话吧，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咱们去沈城看看。咱们县太小了，这个病治起来比较麻烦。”我赶紧点头，“那我肯定回去啊，你打算哪天去，我先买票去沈城，看看那边医院怎么进。”回家陪母亲治病是我一刻都没有犹豫的决定，后来母亲说瞒了我半个月是怕我影响工作，但是在我眼中，什么事情都比不上母亲重要。母亲身体极好，从未在健康管理方面有一丝问题，我从未想过她也有一天需要看病的时候，也许你觉得我天真，家里这种情况，我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如何善后吗？事实上我以为母亲至少活到八十岁，那时候我也五十了，回来跟她一起养老。

    母亲说，“你先不要着急，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怎么样，你把工作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回家里来。”我是觉得一刻都不要再耽误，我当即就要收拾东西，我说“咱们在沈城集合，我先去查沈城的通行政策，然后从BJ买票去沈城等你。”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快的会合方式。母亲那边有点犹豫，后来继父在那边说，“先别着急，你既然想回来，那后面再讨论是先回老家带你妈过去，还是你们俩在沈城集合的问题。”我当时也是急晕了，后来冷静了一下明白我爸是什么意思，母亲这么多年来都留在老家这个小县城，限定在县城里，指一个死胡同她都能找到在哪，但是沈城，她只在送我去大学的时候去过一次，呆了一晚上，返程的时候靠着不停问公交司机坐哪路，在哪下，才找到沈城的一个批发市场，在那边坐我大舅的进货车回来的，这次让她自己去沈城，她不会买票，不会取票，不会坐车，一个人怎么去呢？之后我提议，我看医院怎么住，问清楚酒店政策，然后先去沈城等她，过一两天让我二姨家的孩子或者舅舅家的孩子送她去沈城，尽量快地去住院，配合医生的治疗。其实我当时这么说也是有一个想法，我觉得公司不会给太长时间的假，打算先请一个礼拜陪我妈看病，后面再看情况是手术还是化疗，再同公司协商。

    跟家里通完电话，我先查了一下胰腺癌，看到百科说明有点慌，说有三个月到五年的寿命，那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最短是三个月的可能性，我只是非常难过，母亲有可能五年之后就要离开我了。我意识到我妈得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病，她想要去沈城，其实可能是老家没法给出治疗方案，就是治不了或者治不好。我有一个想法，沈城也不见得能治好母亲的病，不如让她来BJ治疗，一是我在BJ来这边我熟门熟路，这租着房子也有个地方落脚；二是当时不清楚沈城的政策，BJ回去和老家过去是不是同样的政策，怕两边都隔离影响病情，而BJ我问政策是允许进京的，我们老家当时的情况是，所属的市有疫情，但县城里没有病例，如果来BJ是所在县没有病例就可以（还有一些健康码绿码，不能是陆路口岸的要求，这些条件都是满足的）。

    我给BJ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她父母年初来BJ看病就是她安排的，我说我妈要来BJ看病，问她当时怎么带父母从河北来BJ看病的，她给我讲了一下情况，也不是一天就看上了，年初她父母来了三趟，是挂号还是什么没弄好，也挺麻烦的，我说想让我妈先住我这，约上就去医院看病，约不上就让她在我房子里住着，我上班或者带她出去玩都行。

    又找了BJ的一个朋友，她比较了解医保和医院里面的情况，我问我妈来能不能用我的医保，大病都是什么政策，她听说我妈是胰腺癌，也没说太多，说这个病在哪也不好治，但是BJ的医疗水平数一数二，来这也没什么问题。

    我跟一个很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讲，我说有点害怕，我妈这个病不好治，我感觉可能快要失去她了。她说不是打击我，胰腺癌真的不要报多大希望，甚至都不建议我们去做手术治疗，即使开刀了把所有钱都花掉也没有太长时间。这种话对我来说刺激很大，但是我自己也查了，知道胰腺癌是癌中之王，她也确实没有乱说，我想，过这么久突然跟人家讲家里的事情，她此时又怀着孕，不太适合交流这些，就匆匆挂断了。

    我给父母拨过去电话，问他们能不能来BJ治疗，两个人都不太同意来BJ，还是想去沈城。后来我自己想，无非就是两个问题，一是怕BJ花费更高，家中承担不起，二是如果去沈城，还能找到人送她过去，如果来BJ，母亲从未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她连智能机都不太用的惯，更别说有什么问题要应急处理。我后面又争取了一次，我说我回去接她来BJ，两个人还是不太同意，我爸说，“就先看沈城的，你二姨夫说医科大和省肿瘤医院还行，如果这俩医院都治不了，那别的地方也一样治不了。”之后我再没提过来BJ的事情，定了沈城，就想办法怎么带我妈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