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二次回家准备

    6月27日早，转了三次公交和地铁终于在9点前到公司楼下打了卡。

    我这两天实在憔悴，而且又有同事看到我的朋友圈，尽是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纠结神情，母亲生病的事情我并不想大肆宣传，善良的人会同情，但是本来同事之间吧，很多势利眼，不笑话人都算给你面子了，更何况有的人因为业务的问题有些内部矛盾，实在算不上亲近。

    今天客户新派了一些活，要求下午就给稿子，新来的小姑娘干不完这么多，我说我来写那篇长的。

    我上午其实没什么心思工作，返乡的事情还没有定论。

    “中意哥”告诉我，他问了县城里的小区，说返乡是要社区开个证明的，说明返乡事宜，找小区居委会和街道盖章证明是低风险地区。我说这个证明我们小区不会给开，本来就是租户，而且回乡看病只是单方面的说辞，万一你是回来干别的传播了，小区怎么会担这种风险呢？他给了一个电话，让我自己问。说法是一样的，也要求拿个证明，我问开不了证明怎么办，她说那就在高速口就会拦下了，没有进城的机会。

    我爸这边也给了消息，村里说HD区是低风险，今天可以回去，只保证村里不会卡着，但是如果在高速口拦下，也得按照高速当天的要求执行。而且情况是随时调整，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变化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27日晚上回家的火车，这次是卧铺，BJ站出发，打算下班之后就去车站等着。

    沈城的政策，说老家是疫区，当天过去确定要隔离14天，我说母亲是癌症晚期，病情比较紧急，有没有大病通行的特殊情况，我们找村里开个证明，能不能特例放行，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

    开证明这个事情我是受前面要证明返乡的启发，想着先拿到个证明也许对出行能有些帮助呢，就跟我爸说让他找村里开一下证明。我爸说等村书记跟着去做核酸的时候问一下，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他说是特殊情况入户做核酸，是过去给我姐做核酸，我多问了一句，“你和我妈都做了核酸吗？早上你不是说一个人去的吗？”我爸说是因为要给我姐做，今早我妈就没去做，在家等着。我觉得我妈不是这种图方便省事儿的性格啊，也没多问，我预感家里有什么情况没跟我说实话，必须回来才能知道全貌。

    书记给了回复，说这个时期什么证明也开不了，无论是出行证明还是看病证明，他们担不了这个责任。

    我爸说之前村里有小孩放假回去，确实是在县城里隔离的，之后才让回村。我妈说让我不要太莽撞，等情况稳定稳定再回去。我说票已经买了，今晚就往回走了。我妈叮嘱老家早晚比较冷要带长袖衣服回去。

    中午同一个同事去吃了点东西，她说点了一个骨头锅，我说这两天没吃饭，不知道吃rou会不会恶心，盛情难却，最终没拗过她，走了快半小时的路才到店里。

    期间我同她讲了一些家里的情况，我第一次跟别人提起，如果母亲撑不住太久，后面的事情会很难处理，jiejie需要人照顾，我继父一直都陷在无儿无女没人养老送终的执念里，很可能我是要为了家里的人和事牺牲自己的发展。她说可能在一个家庭里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她是家中老大，十几岁的时候她爸妈生了一个弟弟，又生了一个meimei，那时候她弟弟生病，爸爸做生意，mama带弟弟来BJ看病，她只能在家上班，接送meimei上下学。那时候觉得天坛的门票好贵，一家人在BJ团聚，只有两个人买门票进去了，前几天她和她老公去了一趟天坛，发现门票只要十块钱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觉得那么贵。不过后来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她mama买房子一百万一百万买了好几套，她结婚的时候也是父母给了很多钱买房子，而且她老公比较能赚钱，大肠的程序员，也没赶上被裁员的悲催事情，两个人早早地把贷款还清了。她说人生有时候也是际遇，能承受多大的苦就能享多大的福。

    吃饱了回到公司之后安心写了一会儿稿子，然后我们领导找我谈话，意思说可以给假，我问可以给多少，他意思是这周用调休抵，下周算年假。我表示母亲到沈阳安顿下来之后我是可以继续工作到，希望短期回不来的话可以申请一下远程办公。领导此时是说能够理解，但是回家还是好好照顾我妈，手里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远程办公暂时没有批。

    下午4点钟左右吧，人事又来找我聊，我说稿子还没写完，她说只聊一小会儿就可以了。这一聊快两个小时，主要是传达公司大领导的意思：

    1、这个月还有几天时间，放心回家，调休加年假，发工资的时候会发整月工资；

    2、领导知道我家的情况之后，愿意以个人名义往我的工资卡里补助1W；

    3、但是经领导们商议，7月开始，做停薪留职安排（没批准远程办公）。

    我听完这些，大概明白公司的意思，其实停薪留职的说法是为了稳住我，而补助金是裁员赔偿金的另一种说法吧，只是现在公司走人情化处理方式，之后就不好再上纲上线跟公司闹别扭。

    这是通知，我在不知道母亲什么实际情况的条件下，也不能反驳什么。我同意了。

    人事后来就聊自己的事情，说人生会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总要熬过去的，她细讲了自己家道中落的过程，小时候家里月流水十几万，到后面入不敷出，还有她与父亲吵架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以及今年年初她怀了8个月的胎儿早产，孩子没保住，自己也被摘除zigong，在ICU里住了三天等等。

    有一句话，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就感觉不到疼，我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但你的痛就是你的痛，并不会因为别人更痛一点而抵消到，该是十分的痛，别人是一分也分不走的。

    我觉得她还有很多话没说，比如，不要觉得你此时惨，后面还有更惨的呢……

    谈话快结束的时候我再一次向公司对我的帮助表示感谢，也表示有机会希望回到公司上班。

    马上快下班了，我们部门领导又跟我聊了两分钟，就是关于停薪留职的事情，他说以后无论母亲怎么样，我自己都还需要生活，再回来不需要按照试用流程，会直接给全薪，他说胰腺癌确实希望渺茫，处理好母亲的事情公司愿意等我回来。

    这话我半信半疑，我们只不过是公司的螺丝钉，哪里需要钉哪里，你走了自然有别的人顶上来，能不能回来上班是看公司当时有没有用人的需求，哪是我需要工作就可以回来的，此时此刻我需要工作，也没有批准远程办公啊……职场的事，就不要太天真吧。

    多加了半个小时班，把稿子写完了，然后和中午吃饭的同事一起去地铁站，我带着行李，今天也没法骑车。我把公司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下，还说我下次回来不是再次入职，就是回来办离职，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再请她吃饭的（中午的饭钱是她出的，所以不然就是回请不然就是拿自己那份，我们吃饭的钱都是平摊，而且BJ这边也没有给同事随礼的规矩，大家只是合作关系，没有人情往来限制，定义我俩的关系，只是同事，不是朋友）

    原本想直接去车站，又想起我妈说温差大，让我带点长袖衣裳回去，看时间还来得及，我想不如就回一趟租房处，拿了长袖再走。

    回家之后，我正收拾衣服，就很突然，我想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打包了回老家算了呢？

    打电话问家里的意思，我妈没反对，她一直希望我回老家，难得这次我主动提，我说这么多东西今天收拾不出来，要不我晚回去一天吧。

    于是退了票，第二次回家准备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