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三次回家准备

    6月29日凌晨1点，到了火车站，雨还在下，下车之后行李和提包很快被淋湿了。

    我先去取了车票，去自助机器没取成就转过去找人工窗口，然后我带着一堆行李去往进站口。火车站外面的走廊里，很多人铺着行李躺在地上，刚来BJ的时候看到过这一幕，那时候以为是BJ当地有家的人嫌弃家里太热来火车站外面乘凉，当时感觉他们好有想法，今天才觉得他们是有可能没有居所，找了有遮蔽的地方将就住一下，是不是跟天桥下的人一样呢？原来生活百态真的是包罗万象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羡慕他们，至少他们可以留在BJ。而我这次，归来之日遥遥无期，就此告别梦想，没有傍身的钱财，可能未来生计也成问题。

    我的奢侈品包被大雨淋湿，最外面的纸袋子的边缘处已经破损了，右侧刮开了一道口子，雨水把里面的包装也打湿了。我感觉我跟这包一样，一个贬值的奢侈品，原本还能装装面子，现在连包装都破败不堪的。

    我当时有点傻，自助进站的闸机已经停止工作了，我还在不停刷身份证要进去。后来人工通道的人过来叫我，让我走人工，通过检查之后我进了站，去二楼的候车厅等着。

    我蜷在长椅上，枕着胳膊睡了一小会儿，有位旅客从旁边经过，碰到了我的行李，我醒来看东西有没有丢。脑子还乱糟糟的，只记得加一块儿是5件行李，又找了找身份证和退的房租，都在包里。

    看了一眼火车时刻表，提示我要坐的那趟4点的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预计5点半才能到站。我算了一下沈城约的返程车的时间，下午1点前到不了就会失约，返程车是什么制度我也不太了解，司机只是说管的严，沈城到县城要4、5个小时，天太黑那边不让过了。

    我给司机发了一下列车时间表，说自己可能会晚点。这会儿才3点多，司机肯定在睡觉。

    我就想怎么样今天也要回去，先到县城让不让进村看情况，尽量别在沈城耽误时间，下午一点前一定得跟司机碰面才行。搜了一下火车票，凌晨5点多还有一趟车，虽然发车晚，但是车程快，12点多也能到，只不过没有卧铺票，只剩几张硬座。

    我想改签，系统显示我已经把纸质车票取出了，要去人工处退掉纸质车票才能继续cao作。我拖着行李出去退票，终于是买到了5点多的票。这次没有换纸质票，现在用身份证就可以啦，只不过我之前出差要拿票报销，一买车票就习惯性取票了。

    再进入车站，我以为不会有任何变数了，就去找5点钟发车的候车室，但是看到时刻表显示5点钟的车也晚点了半个小时，算算时间也之前的车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按耐住要再次改签的冲动，在洗手间洗了脸，出来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了，我走到排尾，也加入了等车行列。

    车是6点钟到的。我买的比较晚在最远的车厢，我走到那节车厢刚进去就提示发车了。

    硬座，靠过道，说实话很久没遭这个罪了，还好这边是两人座，不用一直给人让座。旁边是个白发阿姨，应该是跟儿子儿媳妇一块儿的，一直有人给她递零食，她很不耐烦说不吃不吃。对面是两个互相认识的男生，应该是亲戚关系，也是到沈城倒车，一个男生打电话问完要隔离，另一个说他那边不用隔离，他俩就临时决定都去不用隔离的那边。两个人有点纹身大哥的感觉，看着凶待人还挺和善，我的行李拿不上去，把两个袋子塞到座椅下面，总有一个角支棱出来，那个高个儿的还帮我递到行李栏杆上。

    坐车时间真的不短，中间我妈问我到哪里了，我又问了她怎么样，她说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自己讲话和精神状态都没有任何问题，我妈爱逞强，她越说自己没事我越觉得她有事儿，我一路上都在祈求一路畅行，千万不要滞留在中途，我只想回家看到我妈。

    11点多，司机就催问我到哪里了，我说还是晚点，预计1一点多能到沈城，会面要往后推一点时间了。到我下车前，司机是越来越着急，幸好火车赶在他的耐性消磨殆尽前到了沈城。

    在沈城做了一次核酸，我问让不让走，他问说如果只是在沈城倒车，不过久停留，沈城是不会拦的。我在地下通道里转了半个小时，总算是转了出去。司机非常着急，打来电话催我，说车只能在高速口等，火车站到高速口这段距离让我打车。

    我还想着能去医科大和肿瘤医院再问问情况，时间也容不得了，只好打出租去高速口。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我问他沈城的医疗政策和出行政策，他说现在医科大确实进不去，本地人都约不上，外地人更难。我说我妈的病情不来沈城看不了，胰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出租车司机说他丈母娘也是胰腺癌，那个病在哪也治不好的，花多少钱，吃多少药也治不了，还不能手术，而且后期会非常疼，正常人都受不了，一定要去开强效止痛药。我说我想带我妈来沈城看看，他说胰腺癌其实支撑不了多久，病人能动弹的时候带她吃点玩点，去医院也是遭罪，能开心地度过最后一程是最重要的。

    高速口见到了返程车司机，他把我拉到一个口等另一个人拼车的人，车上给别人捎了一只狗，有点应激，不停叫唤，司机有点暴躁，到了停车点就下去骂狗，还跟狗主人说要杀了吃rou，狗主人一开始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体谅一下小狗，到后面就不耐烦了，说我也不是没给你钱，就送一趟磨磨唧唧的。我听着这司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别人气势盛他就不张扬了。

    拼车的小姑娘不太说话，坐在后座。司机说别人都不跟外地回来的拼车，知道我是BJ回来的，都吓跑了，小姑娘是放假回家的，温州还是杭州回来的，只有我俩是外地。这个司机说话我不太信，他嘴里没什么实话，而且本质上他们都是生意人，嘴上说的好听，到收钱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这一趟收了400块钱，简直天价。虽然这样，我路上也不敢说什么，他的车快到飞起，我系着安全带还要握着上边的扶手，心惊胆战地，傍晚6点左右，到了高速口登记信息。

    那天比较幸运，BJ摘星了。高速口说BJHD区的没事儿做完核酸就可以回家等结果（有时候是要在高速口等到核酸结果出来才让回去的），这次也弄明白证明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市区回来查的比较严，有证明有核酸也可能劝返。这次比年初回来的时候轻松多了，年初的时候高速口就是不让下，当时那个返程车司机拉着别的乘客走了，把我扔在那等结果。

    我还想继续坐车回家呢，回身一看，这个司机也不见了，微信上问他，他说路程只到这里了，那边会经过很多出租车，随便打一辆回家就行。我看着空空的街道，哪有出租车的影子？

    我给“中意哥”打电话让他来高速口接我，6点半左右，他开着车过来了，当时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像很久没洗澡的破玩偶，他说，“你这也太憔悴了，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