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赵王立鼎
乱世书卷一初入江湖第七百三十六章赵王立鼎厉神通和玉虚是多年好友,当初玉虚通过赵长河赠酒给厉神通,那意思还有点提携赵长河、让厉神通指点指点锻体的味儿。厉神通还真给面子,就因为区区一壶酒,还真提点了一二,颇有高山流水之风了。 所以玉虚那边的事情,厉神通就算不全知,起码关键事项是知道一些的。 其实那时候厉神通因为赵长河帮他遮掩抢官粮之事,还说过欠赵长河一个人情,可以帮他做一件事。赵长河当时以为岳红翎在巴蜀被追杀,便委托他照应岳红翎。最终因为岳红翎人都在苗疆了,也用不着厉神通照应,这委托没完成,厉神通说以后还可以再提。 如果以江湖道义,这次赵长河都可以直接提要求,但双方都很默契地好像把这事给忘了,没有人提。 因为现在的事情再非个人之事,双方都需要对整个势力负责,不是那点人情可以交换的,拿这个说事自讨没趣。 但恰恰请厉神通个人出塞,恰得其所,默契无需多言。 厉神通也没提这个,陪着赵长河啃着馒头,似是闲聊家常般说着:“我想你应该清楚,有一部分……或者我们不称,没意思,实际就是御境强者,他们是修的气运或者信仰之力。主要以人间教派传播来实现,你与四象教混得这么深,应该了解。” 赵长河暗道不仅了解,而且自己直接受益。 现在四象教为国教,传播的信仰之力自己接收了很多,因为自己是新夜帝。就连当初铸剑之时临场破三重秘藏,也是集合了气脉与信仰之力才一鼓而破;而破三重秘藏之后至今才多久,就已经尝试破御了,这修行的积累速度和信仰之力越发壮大是有很大关系的。 四象教这方面得益最大的人是三娘,她不仅接收四象玄武信仰,还接收了海神信仰,如今海外信仰广布,她的修行之速很可能是最离谱的。 “所以厉宗主的意思,玉虚会参与俗世之争,为的是教派信仰争夺方面的事?” “玉虚很早以前就已经是半步御境,如今更是已经破御,自有其骄傲。他一直很反感被道尊驱使做这做那,是拒绝参与这些的。世上有很多道门,比如太乙宗归尘等等,本来并不需要玉虚做什么,道门自然就很兴盛,道尊也不会逼迫玉虚过甚,倒也相安。”厉神通叹了口气:“但其后出了两个问题,都与你相关。” 赵长河大致知道是什么了。 果然就听厉神通道:“首先,玉虚此前可以不去布道,一个很大的借口就是为了天书。当伱取走天书而玉虚甚至都没出手拦一下,不说是否导致他与道尊的反目,至少会导致他很难再找理由拒绝其他事宜。” 赵长河默然。当初夺取天书一时爽,确实没有过多考虑别人的事,玉虚在这里替自己担负了很多很多。 因为当初瞎子出了手,对方觉得本质是瞎子夺的天书而不是他赵长河,不敢找瞎子麻烦,否则可能早都找上门了。但不找他赵长河与瞎子的麻烦不代表不找玉虚麻烦,这一两年来玉虚和道尊的关系之僵可想而知。道尊复苏得越多,玉虚就越难受,到了现在让他做点别的什么,还真的很不好推拒了。 厉神通又道:“其次,原本夏龙渊灭佛、四象教又是在暗处的魔教,道门在世间本就是一家独大,还好说。如今夏龙渊已死,佛门有复苏之兆,四象教又成了国教,光明正大地四处布道,道门的地位忽然变得岌岌可危。哪怕道尊什么都不说,作为道门在此世的最高代表,玉虚本来就应该做些什么。” 看似夏龙渊之死是他们干的,他赵长河反倒是保夏来着。但所谓有关指的是四象教与赵长河的关系,他赵长河是四象教的夜帝。 确确实实两个问题都与赵长河直接相关,也等于与如今的大汉直接相关。 也就是说,如果玉虚直接下场支持李家都是极为合情合理的事,怪不了人家半分。 怪不得厉神通以前就想打汉中,可这些日子反而歇火,需要自己来出使。那是因为以玉虚和厉神通的铁关系,关陇与巴蜀本来是有可能合流的才对,而不是老印象中的厉神通一定会往上打。 想到这里赵长河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没偷懒,北地一安就直奔西南。真要被厉神通和李家合流,那麻烦就大了。关陇与巴蜀连成一体的秦汉模版,谁都知道有多可怕。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联合,当然是因为有胡人的问题哽在那里,厉神通联合不下去。 厉神通看赵长河的神情就知道他明白了,便道:“玉虚和李家的接触,也是卡在胡人这里,玉虚希望李家拒绝胡人,他们就可以倾力合作,而现在双方谈成什么样了我没法实时得知。因此这里你颇有文章可以做,搞得好了,说不定还能与玉虚合作先打胡人。” 岳红翎忍不住问:“世外教派,也在乎胡汉么?” 厉神通摇头:“人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玉虚出家之前也有家,你猜他的家是怎么没的?” 原来如此……岳红翎点点头不再多言。 厉神通又道:“何况胡人自信长生天,在教派之事上也是有冲突的。若说已经出家了,往日恩怨可如云烟,可这东西就没法调和。不过话说回来,单论这方面,他们是可以合作的,至少道尊会认为可以合作,只要先把你们大汉给推了,长生天的信仰在神州不可能争得过道门,他会有这样的自信。” 赵长河微微点头:“是的,之思,与人不同。玉虚前辈终究是人,道尊的视角却未必是了……” 厉神通道:“也就是说,一旦道尊压得玉虚放下私怨,他们的合作就很容易成立,现在完全是靠玉虚那口气顶着。你若真当昆仑不涉争霸,和北胡打得死去活来之时,道尊背后给你来一下,你就知道什么叫傻眼。” 赵长河轻轻扣着桌面沉吟良久,低声道:“多谢厉宗主告知……这么说来,我确实该先见一见玉虚前辈。” 厉神通忽然笑了起来:“你敢去昆仑?道尊见你踏入范围,说不定二话不说就弄死你,而除了道尊之外,你也知道昆仑混乱得很,其他各方势力对你也都没什么好意。那里对你而言,无异于龙潭虎xue。” “我确实不敢去昆仑……不是时候。”赵长河坦然道:“但我敢去长安。” 厉神通怔了怔,赵长河续道:“玉虚前辈背后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有人在暗中针对他们……他会想知道的,这是我与他谈话的基础。厉宗主与玉虚前辈相交莫逆,不妨帮忙传个信,大家在长安相见。” 厉神通认真起来:“有人在针对玉虚?” 赵长河道:“未必是针对他,但一定对他是不利的。我知道在道尊的压力之下,不可能单用大义来劝玉虚前辈,但既然涉及他自己的生死攸关,自是可以谈的。” 厉神通忽然笑道:“你倒是知道用大义来劝我?” 赵长河道:“我并没有对厉宗主陈述什么大义,只不过厉宗主心中有义,于是对我说的很多东西触动不已。” 厉神通点点头:“你说的东西,有没有想过只是镜花水月?” “哪方面?” “比如均田亩,分个田也就是繁琐些,不是太困难的事,然而一旦有买卖,久而久之还是会形成兼并。而若是禁止土地买卖,是不是又不合常情,只处于理想之中?” 赵长河点头:“确实。但能延缓。” 厉神通盯着他的眼睛:“看你这态度,你心里对这些有过想法,只是不肯说?” 赵长河道:“不是不肯说。我心中确有很多想法,但我也需要做更多的调研,我甚至连现在的亩产多少都搞不清。所见太少,掌握的情况太少,单这么走马观花的看看就说得口沫横飞,是纸上谈兵不负责任的。如今的形势,大家都没有这种时间和精力,能先延缓就不错了。” 厉神通露出一丝笑意:“很好。你没有夸夸其谈。” 赵长河诚恳道:“这些是国计民生的要事,任何夸夸其谈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只能说有些方向思考,更具体的东西需要很长期的研究,如果厉宗主有意可以一起琢磨。” 厉神通道:“那你所谓的开教育,人人有功练、有书读,是否也只是一个所谓的方向,或者可以说只是一个期冀?我夜里细思,其实办不到……” “如果厉宗主本人愿意大力支持,那么办不到主要是因为纸张与印刷跟不上吧……”赵长河道:“但只要知道了差在哪,就可以往这个方向琢磨不是么……世上并不是人人在练武,我看海船的技术都已经很强了,若能召集相关工匠,提出想法,早晚是可以解决的。嗯……这事我回头从京中解决会更合适,厉宗主若有兴趣,到时候第一个向巴蜀推广。” 只赵长河的第一句话就让厉神通眼神变了。他所谓的夜里细思办不到,只是感觉办不到,因为什么办不到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赵长河一口就道破了。这深切说明赵长河真的不是随口画大饼,是早就有很通盘的想法。 至于能不能做到,其实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长身而起:“玉虚眼下就在长安楼观台,不需要我去信相约,你自去便是。至于本座就不与你同去了,若你死在长安,一切休提。” 司徒笑忍不住道:“师父……” 厉神通瞪了他一眼,又对赵长河道:“眼下两件事需要赵王帮忙,做完了再去。一则揪出听雪楼剑奴,二则烦请赵王组织原镇魔司人手,本座有用。” 这话说得越发不客气了,好像赵长河就该帮他做事一样,赵长河却反而很高兴地哈哈大笑:“行,现在就办。” 厉神通深深凝视他一眼,转身揪起司徒笑:“走,一堆事要做,谁许你在这里吃面吃个没完的?” 目送司徒笑被扯着跌跌撞撞地离开,岳红翎终于失笑:“司徒在宗门,和在江湖上的表现很不一样。在江湖上颇为豪雄,在师父面前老实巴交气都不敢喘。” 赵长河馒头都没啃完,继续吭哧吭哧地吃馒头:“就是因为在宗门被师父压惨了,到江湖上才那么浪吧。出场还念诗,比某些……文采都好。” 瞎子:“?” 岳红翎点头:“厉宗主气势很胜,虎目一瞪,杀机凛然,一般人都扛不住。” 赵长河笑道:“也没见你怂了啊。” 岳红翎道:“那你最后这么老实的愿意帮他,是因为你怂了?” “因为他这样的汉子,越是不跟你客气让你帮忙,就越是当你是朋友看待,好事儿。”赵长河道:“尤其是真让我组织镇魔司,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组织了镇魔司,也是他管控啊,能是什么意思?你总不能说这是大汉镇魔司驻蜀分衙吧?” “那可不一样。”赵长河笑道:“因为那是我组织的镇魔司,对我负责很正常。谁都没法界定他们哪些话能向我汇报,哪些话不能,大堆擦边球可打。如果让他们什么都不能对我说,那就不会叫我组织镇魔司了,过桥抽板的话,那就等于和我反目,你看他像有这种想法么。” 岳红翎怔了怔,脸色变了。 面上看这是与赵长河深度合作的意思,可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不是埋了点投诚的意思? 至于吗?就你那几句话? 赵长河三两下啃完了馒头,长身而起:“我去替巴蜀做一趟镇魔司的活儿,你先歇息,到了长安,怕有血战。” 看赵长河元气满满地跑路,岳红翎摇头失笑,也真不跟上,自顾坐在亭台修行。 她真的感觉有点气机动荡、神魂凝聚的感受,赵长河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叫她安心歇息。 跟在他身边,确实很多事感觉自己都插不上手,帮不了忙,意见都提供不了,纯纯的护卫。但心中却一点都不觉得这背离了自己的喜好,更不觉得枯燥。论江湖行侠,他这样帮的人更多;论增长见闻,他身边的见闻比江湖故事新颖得多;论剑道修行,如今眼界越宽,剑道越博,岳红翎总觉得这比自己历练破御更像一条正路。 说不定自己破御比赵长河要更早一点……毕竟有些东西在他说来平平无奇,在别人听来石破天惊,感触太多。 当然最关键的是,只要在他身边就安宁,看他对着一方之主、天榜前辈,侃侃而谈,硬生生把对方说成了自己人的模样,岳红翎感觉比血战获胜都有成就感。 剑道与剑道是不一样的。 岳红翎曾经得到过剑皇的部分传承,可能还属后期传承这在以前大家都有共识,说不定将来需要去一趟剑皇之陵来印证这番因果。 而何谓剑皇? 以往的路子,走到尽头或许可称剑神、或者说剑圣。但若称剑皇……是不是万剑俯首就叫剑皇?如是,他人之剑可为我用乎? 就像赵长河如今在做的事一样……他这是天子剑么? 岳红翎修行之中,背后剑气氤氲,渐渐弥散。 远处客舍的守卫们忽地感觉自己佩剑腰刀开始震颤作响,骇然伸手去按,那震颤却越来越严重,根本按不住。 “锵锵锵!”无数声脆响同时传来,周遭数里之内刀剑齐齐出鞘,直冲半空。 继而向着客舍方向,微微抖动,似是遥拜。 万剑朝皇。 一柄巨大的古剑之影咻然直冲霄汉,天际红霞漫天。宝剑之中,刚刚成型没两天的婴儿睁开了眼睛。 岳红翎卡在半步御境这些已有些时日了,却在这安宁平和的早上,突兀破御。 揪着徒弟回府还在半路上的厉神通愕然回首,师徒俩看着空中的剑影目瞪口呆。 这是哪来的妖怪?就这两天谈几句话,你在旁边旁听,就破御了? 那司徒笑也全程在听,怎么连个毛都没动过? 这两口子是上苍派下来专门打击人的嘛? 赵长河站在某处墙角,同样回首而望,微微一笑。 他倒对此不算惊诧岳红翎卡在那层窗户纸上就差一点点了,任何时间突破都不算稀奇,需求的只是一个契机。只是没想到这两天的谈话都能成为她的契机……真是天才啊……世人说自己天才,水分其实不小,抛开外挂自己真没这么离谱。岳jiejie才是真正的天才,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变态。 “瞎瞎。” “又干嘛?” “你送我到赵厝,第一眼见到红翎,是有意的么?” 瞎子没好气道:“位置是你自己抽的,关我屁事。” “我抽的位置卡,只是皇位相关,可能应在迟迟身上。但怎么切入,解释权在你,你无论怎么安排我与迟迟的相遇,也不一定要出现在赵厝先见到红翎。” “哟,长脑子了。”瞎子懒懒道:“也没什么,但凡会点望气,也当知道她便是这个时代的主角,把你往主角边上丢没啥稀奇的。只不过现在你的主角命更明显,毕竟主角都被你上了。” 赵长河不跟她搭这荤话,沉默了一阵子,忽然道:“既然剑皇传承是主角,那说明剑皇那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瞎子猝不及防惨泄天机,顿时闭嘴不言。 “殿下。”街角转出一个人,悄悄对赵长河施礼:“以暗记约见我等,有何要事?” 镇魔司躲在成都潜伏未撤的精锐。这是真精锐,在厉神通这种大西王眼皮子底下都敢留着不走,真正的忠勇可嘉。只不过这两个月来也没人组织联系他们,如今见到赵王殿下暗中联系,如同见到了主心骨。 这是朝廷终于要收复巴蜀了嘛?可我们这些日子真收集不到什么情报,这里太危险了……就刚刚昨天夜里,被拉出去杀了不知多少人,统计都没法统计。 结果主心骨开口第一句就把他们吓得不行:“跟我去见厉神通。镇魔司重新开张,第一件事负责土地监察和官吏不法事。” 密探们翘着脑袋到处看,城门那边插的什么旗来着? 那不还是神煌宗的大鼎旗吗?没变啊! 话说回来了,城门口被赵长河插在那边的大鼎,至今无人搬得动,行人来来往往都会驻足围观一二,成了城门一景,人人称之为赵王立鼎。 按说这很阻碍交通并且理论上说也是赵王对巴蜀的下马威,对厉神通颜面有损。厉神通若是亲自出手要拔走这个鼎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可至今没去搬……这是不是本身就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