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交替
灵人离开不久后又再次出现在了方翠梦里。 时隔几天未见，见灵人还是一身灰褐色素衣，一双老式黑色BJ老布鞋，露着一点白边儿。正如他一笑处露出的洁白大门牙，衣服更像是套在他身上的。 脸上的肌rou清晰可见，上次晚上天太黑了方翠没看清，这人看着可不面善，一双黝黑的眼睛盯得人发毛，身材如铅笔一样削瘦，粗糙的手上青筋爆出。 他背着罗盘站在树下早早等待，似乎知道方翠会来。 “最近还见过你儿子吗”？ “没有，那次见了你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那就好，应该是最近他意念没那么强了，等着吧，如果过了一个世纪他还不愿意投胎，游戏在鬼道，他将魂飞魄散，永远无法超生”。 “那怎么办啊？您快救救他吧，您替我告诉他让他去投胎，我不想要他魂飞魄散”。方翠的手紧紧握住灵人的胳膊，言语间十分恳切。 灵人的眉毛皱成了一条线，面露为难。看着方翠心急如焚的样子，既同情又无奈。 灵人快速的甩开方翠的手。“你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你这样妨碍我正常工作”。 “可怜的诺儿啊，我只想我儿子尽快去投胎，所以，你能不能把她带来，让我跟他说几句话，拜托你了”。 “好，我尽力。我只能帮你把他带来，至于他怎么决定，我是没有权利干涉的，那样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说完，灵人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方翠感觉一阵冷风吹来，猛然从梦中醒来。开灯看了泛黄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停在四点一刻的位置上。 旁边的丈夫一个翻身不小心压住她的被子，方翠用笨拙的手缓慢将被子抽出来。 这么多年，丈夫在她人生最失意时陪伴着她。想想现在的儿子，儿媳，孙女。她试图用现有的幸福掩盖过去的悲伤。 不一会困意袭来，她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灵人如期出现，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坐在树墩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搪瓷小酒壶，仰头直灌而下。直到壶空了，摇不出什么，抹抹意犹未尽的嘴巴。 打着饱嗝说道：“不行啊，他不愿意来”。 “为什么，对了，你看到他脖子上的玉佩了吗，那是我和他爸从小就戴在他身上的？” “玉佩？好像没有，不过我想起来了脖子上倒是有一根红绳”。 “红绳？玉佩呢，是绳子是红的，可是玉佩呢？”方翠有些着急和不安说着向灵人走去。 “你这孩子愁的很，他一直没有长大，还停留那时的年龄，心智也没有成熟。当年过孟婆桥时，走一半跑了回去，还打翻一碗孟婆汤，为此孟婆也受到不小的责罚。” “那怎么办啊，我不想他再受苦了，这孩子活着的时候不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怎么去到了那边还是这么可怜。”方翠手抖着颤颤巍巍说道。 “那玉佩可能是出事时弄丢了吧，只剩一根绳了。我猜他不来见你，可能是不想你看到他失去腿的样子吧，这孩子也是很强的自尊心。” “我这寿命也没几年了，以后我走了，他还要在哪里孤苦到百年后魂飞魄散是吗，这孩子一个人真的很可怜，您就帮帮我吧，让他快去投胎。” “人间又人间的规则，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我没有办法强制他去投胎，恕我无能为力了。马上就要天亮了，我得走了。” 风吹醒了方翠的梦，泪水打湿了枕巾，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哭了，悄悄擦去了眼泪。 孙大健给方翠准备生日宴会，他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啊，每年都会给方翠过生日，没有一年例外。 今年，方翠没有什么心思过生日，她不好辜负儿子的好意，就先和孙山商量。 “咱今年，别让大健准备我的生日了，每年大费周章怪麻烦的，隔上一年吧，今年先别办了”。饭后方翠和老公孙山商量。 “怎么了，这年年办的，今年怎么就不办了呢，而且你近几日怎么愁眉不展”。孙山其实心里明白是方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夫妻他很了解方翠。 自己就是心疼方翠当年丧夫又丧子，也怪命苦的”。于是安慰道：“我觉得那孩子现在肯定好着呢，八成投胎在一个好人家里，已经长大成人了”。孙山一边擦拭摆弄他的古玩一边说道。 方翠听后并没有回复，转身开锁走进一间小屋子。 现在家里有一个房间，只有方翠一个人有钥匙，不是仓库，里面放满了曾经方诺的遗物，平常方翠时不时就进去看一看。就连最爱的孙女要进去，方翠都没让。她把这门所得死死的，也是心里永远给方诺留的一块位置。 方翠在缅怀着方诺的遗物，将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 屋外的孙山声音很大声的说：“你就让大健办吧，他一片好心，不好驳了他的好意”。 方翠从屋里走出来，把门锁好。“办吧，改天我们出去，我想给莹儿买个礼物”。这是她们唯一的孙女。 方翠和孙山来到了一家玉器店，方翠亲自挑了一块儿上好的翡翠，用自己多年攒的私房钱买下这块上好的翡翠。 自从孙女出生后，每年的礼物他们都会精心准备，但今年这块玉可以说是最为贵重的。 孙山看着方翠刷卡十几万为孙莹买下这块玉，他想拦着，往年的礼物加起来都没今年的贵。心里纳闷这老婆子今天为何如此大方。但他也很疼爱这和孙女，于是并没有阻拦。 生日宴这天，一家五口人在饭店奢华的包间里好不热闹，每个人都方翠准备了礼物。大家纷纷献上自己的礼物后，方翠从小包里掏出了她给孙莹准备的礼物。 那精致的盒子看起来就不是普通礼物，青龙花纹雕刻的红木盒子，价值不菲的翠绿色玉镯静静躺在里面，外面还有红色绸布包着。仿若即将受到皇帝临幸的妃子一般。 “来，过来，奶奶给你戴上。方翠亲昵的朝孙莹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妈，你怎么给她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还小呢，又爱玩儿，要是磕碰碎多可惜啊”。孙莹过去仔细观摩晶莹剔透的手镯，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耳边不解的听着mama说的话。 生日过后，方翠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她再也没有梦到那个灵人了，可她时不时还会进那间屋子看看。 孙山最近的腿伤犯了，半夜里时不时疼醒就再睡不着了。方翠睡得轻，只要孙山醒来，她也跟着醒了。这一点他们两个人相反，孙山睡得很死，之前方翠无论半夜醒来多少次，他依旧鼾声如牛。 这几天孙山每天醒来时，方翠看着他的样子也心疼不已，自己还特意为他学了针灸按摩，帮他按摩身体。 俩人退休后无事可做，平常就带带孙女，摆弄摆弄花草养养鱼，晚年生活好不惬意。偶尔孙大健和妻子过来姐孩子看到父母幸福的和谐画面，俩人也心生羡慕。 这天周六一大早他们来到了父母家，还没进门呢，就听见孙莹哭哭啼啼在门外。孙山听见是孙女，马不停蹄跑去开门。 门外的儿子儿媳，一把将孙莹推进去。孙大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悦，他妻子也满脸不耐烦。 “怎么了来爷爷这，你俩这是干嘛”？孙山看着孙女哭肿的双眼有些不高兴。 孙莹委屈的在趴孙山怀里，发出微弱的啜泣声。 厨房里方翠听到赶紧走了出来，看见孙莹哭过的样子。“你俩干吗招惹她，就喜欢听她哭啊”。快进去洗洗脸吧，小脸都哭花了”。 进门来到屋内后，孙大健开始解释：“孙莹，你自己说你发什么神经。”妻子温柔些说道：“爸妈，她昨晚半夜起来就开始哭，说有个小哥哥抢她的玉镯，我们看了看玉镯好好地在保险柜里放着，就是一个梦而已，可她不听，非说有人抢她的玉镯，一直从醒来哭到现在。我和大健今天还要去公司加班，就先把她带过来了。” 孙大健去餐桌拿了几个方翠刚做好的包子，那我们先走了，你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然后拉着妻子就出门。 “你俩吃了早饭再走啊”，方翠话还没说完。 “来不及了，我们先走了妈，莹儿拜托你和爸爸了。”妻子还想说什么，随着一声关门打散了她的声音，孙大健匆匆拉走她下楼开车离去。 “你梦见什么了，莹儿？什么大哥哥，怎么会抢你的玉镯呢，你认识那个大哥哥吗？”方翠搂过孙莹心疼的安慰着。 “不哭了不哭了啊，没人抢你的，那是奶奶给你买的，没人能抢走，你爸妈把它锁起来了，谁都抢不走”。 “那个小哥哥坐在一个轮椅上，有几个人推着他向我走来，看我手上带着玉镯，就让我摘下来给他，我不给，他就来抢我的。“哇”一声孙莹又开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