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跟随

    幽静的密林中，落叶潇潇，不知岁月不知凡几，铺就了一条积厚的落叶之毯。

    这里，似乎曾经有过一段悠长的小路。年华过去，春去秋来，许久无人问津的小路，也已不成形态，覆藏在了无边的落叶之下。残叶碾入土壤，新叶又添覆之上。来来去去，终是与这片密林化为了一体，把尘埃埋葬。

    “这条路，有些陌生了啊。”瘦高的乔披着一件灰色风衣，触摸在一颗树木上，一阵感慨。牛皮鞋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的身后，却跟着一个泛青色的素衣小姑凉。眉眼如杏，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好一个娟秀可爱的小美人！润泽水灵的眼眸流转，含悲待怨，楚楚可怜，好不惹人心疼。年纪轻轻，便已出落的如此出彩，不难想象，长大后又将是个如何的风姿绰约。更添其身上若隐若现的一股子凄凉愁婉，尤是令人心生呵护，难以自禁。

    此刻，小姑娘正抿着红唇，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乔的步伐，神色之间，尤为散去的悲戚，又更添了几分担忧。最后还是不禁开口想问道，

    “这里，真的能找到大哥哥么？”声音悦耳，毓秀钟灵。

    乔闻声转头，正迎上小姑娘的面庞，竟一时有些失神。随即又连忙醒悟，清明过来，回应道“放心吧，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的事情，也总该有个结果了。他那行字，也没多少地方可去。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回到这里了。”

    小姑娘暗暗将这个地方记下，这才问道“那这里是？”

    “曾经一座栖息在森林中的小镇。是他的伤心之地，亦是他的眷恋之地。这里，是埋葬了他最无忧的时光的家乡。”

    乔一边解释着，一边继续走着。直到林间的视线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他走出密林，看着那残破的栅栏前，几座凸起的茔丘，以及那个不修边幅，肮脏邋遢的依靠在木栏旁安睡的身影，一笑。

    “你看，那不就是他么。”

    身边的小姑娘已经先行一步，越过了乔，跑到了呼呼大睡的少年面前，激动地神色跃然于脸庞，却忽而又小心翼翼，寒蝉若惊起来。看着少年蒙尘的面目上挂着的，自己方方经历过得熟悉的哀殇与疲倦，一时，竟不忍心惊扰起他。

    身后，乔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眼角，却不禁抽搐了一下，视线撇过，两座杂草丛生，芳草凄凄的茔丘旁，一座新泥浇筑的茔丘，静静的屹立再侧。心中不觉叹息一声，有些黯然。

    “果然吗？。。。”

    两人动静不大，却还是惊醒了呼呼大睡的少年，少年一个激灵，已然一步跳起身，疲惫不堪的倦态中，努力的维持着戒备。

    乔心中一痛。

    这个曾经还是单纯的孩子，究竟经历了多少，才能让他沦落至今。

    他的父母走了，还有一个视他为一切的珞迦。珞迦走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赋予这个少年一种名叫‘安全感’的东西了。尽管那似乎这么简单，却又如此奢侈。他就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孤狼，尽管疲惫，尽管饥饿，却依旧不敢放任自己的松弛，哪怕只是一个安稳的睡眠，也不敢掉以轻心。似乎，是生怕那像是恶兽一样的美梦，略一沉沦，就会被吞噬殆尽！

    尽管，他茫然的神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对于生存的尊重和眷恋。他只是本能的，蜷缩着，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舔舐伤口，茫然的争夺着这个叫做‘生存’的本能。

    少年戒备的目光警惕的巡视着，待看到是乔时，才放下戒备，无力的坐在地上，打着呵欠。

    “是你啊乔。”

    乔看着疲惫的少年，轻声道。

    “西沙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关于使用违禁武器的事情，卡勒特全部推给了疯癫的科林身上。罗多以自己的部队性命作的证。”

    “不过卡勒特这次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的猎杀组织，几乎全灭！那座地下基地，已经彻底荒废了。首领科林，也被人发现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发生了什么，怎么闹那么大。”乔半开玩笑似的道。

    “我不知道。”少年轻声的嘀咕着，又不禁捂着额头，有些头痛的样子“我只是感觉好像睡了一觉，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少年的表情愈发躁动。“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烦死了。真的烦死了。”

    “我清醒后，有回去过那个地下基地，却发现那里已经完全塌陷了，然后，我又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只能茫然的守在这里，”

    “那这个。”乔指着那座崭新的茔丘，“是你堆砌的？”

    少年沉寂了下来，许久，才缓缓的道“不是我，也或许是我。我不记得了。也不敢记得。”

    语气中，有一些惊恐。

    “我也没有去打开这里，不，是不敢。我有些害怕，怕极了。”

    少年忽然垂下头，懦弱的瑟缩在墙角，畏惧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真的不敢。。。不敢。。”

    乔静静的立在他身旁没有说话。或许此刻，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但其实我还是有印象的。珞珈jiejie最后的那个样子，已经说明了很多了。”

    “就算我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能改变事实了。”

    林颓然的坐在地上，一脸的哀伤。

    乔想了想，劝解道

    “无法确定的事，又怎么能那么肯定呢？另一个你拥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能力，也许是将珞珈放到哪里去休养了也说不定。”

    这个理由，乔自己都不相信。所以，林的神情并没有脱离乔的预期，一如既往地颓丧着。

    乔顿了顿，然后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颓丧的少年转过头，留恋的看了下三座茔丘，表情，像是呆滞了一般，凝思了许久，才叹声道

    “不知道，不过先去皇苑庭都把。然后再说。”

    一边回答，一边，将自己眸中坚决的色彩藏匿，不让乔发现。

    有些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又在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林开始渐渐地梳理起自己的情绪来。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乔身后，默不作声的女孩，略微的惊艳过后，便问道。

    “对了。她是？”

    素衣女孩立刻害羞的一藏。

    “被你救下的那个多灾多难的小丫头啊，很漂亮吧。”乔解释道“她跟你一样，没有什么亲人了。无依无靠。跟着我的话肯定不行，先不说她愿不愿意，我回去后也是回到军方，肯定不方便带着她的。”

    “所以我想着，要不你先照顾她，等她具备生活能力后再说，她本人也是愿意的。”

    小丫头藏在身后，螓首红的跟水蜜桃一样，却还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不行，”不曾想，林立刻就拒绝。因为心中的一些想法，苦于无法说出，支吾了一声，才道“反正不行，我自己都折腾不好，更别提带着这个小家伙了。”

    女孩脸色发白，眼眶一红。神色转而幽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大哥哥，你是嫌弃我么。”

    糯软空灵的声音中带着哀怨，立刻让林有些慌了神，连连道“不是，不是嫌弃你，你那么可爱，只是。。。”

    乔也在一边不合时宜的劝说着“她也是可怜人，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亲人，她这个年纪，除了去那些手痒的孤儿院外，也没有什么去路了。但那并不算什么好去处。如果有选择的话，还是有人带着身边关心照顾更好一点吧。”

    林对着乔瞪了瞪，乔视若无睹。

    “可我，也不会照顾人啊。”林急的冒汗，眼看着小丫头声音一低就要哭出来，连忙道“我也不想她沦落这般，但我实在，有自己的事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那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大哥哥。”小丫头一擦眼泪，自信道“我从小跟在mama身边学习做家务，并不是一无是处。我可以照顾大哥哥的起居的。只要不赶我走就好了。”

    乔也摊手“你看，这不正好。”

    林怒目，乔抬头望天。

    小姑娘殷切的目光，让林微微一叹，无奈道，“好吧，但你得听我的。”

    “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温丽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