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人和女孩

    “温丽？”

    目光落到身前，一个精致可爱的小丫头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少年脑中的混沌微微驱散了些，试探性的问道

    随着这声问候，心智尚幼的小丫头终于不再忍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乳燕归巢一般扑入了少年的怀中。

    林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哭的一片狼藉的小丫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抚摸着她微扬的短发，轻轻的抚慰着。

    见到这一幕，一直晾在一边的老者温和的一笑，默默的退了出去。

    “温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

    眼看着老人走出屋子，林安抚着小丫头，一边轻声问道。

    小丫头哽咽着，离开了林的怀抱，娇俏的小脸蛋上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她擦了擦泪水，整理了下语言，解释道

    “那个老先生，是救了我们的恩人。这里，是他旅行时的一处住所。”

    小丫头慢慢的说着，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虽然没有什么逻辑，但几番下来，也总算将她所知道的消息说了大概。

    等到她一一说完，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林哥哥不知何时已然木在那里，神情恍惚。吓了她一跳。

    她连忙上去晃了晃林僵硬的身躯，担忧的看着他。

    这一番动静，让林终于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但俊秀的面孔上依旧满脸苦涩，带着萧索的味道。

    “另一个世界。原来，是回不去了么。”

    不知不觉，林的手中，已经将被褥紧紧的抓住，青筋暴起，显然是极尽愤怒。但随即，他又轻叹一声，颓然的放下。

    感受到手心中忽然一暖，一只细嫩的小手努力的握住自己的手心，林抬眼看去，正看见小丫头忧心的目光。

    “呵”

    林苦笑一声，轻轻的拍打着小丫头的脑袋。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什么轻生的想法的，起码，暂时不会。”

    “虽然失去了目标，但我暂时也没有其他轻生的缘由。先这样子好了。”

    小丫头眼中的担忧之色这才慢慢褪去，松懈下来。

    在小丫头看不见的地方，林眼睑下漆墨的双眸中纠结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先去拜访一下那位老先生好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救了我们。”

    林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善意了，尽管这对于老人一生的习性来说，可能只是随手，但这种善意，是不分大小的。尤其是对此时几乎失去了所有感情的温暖，处在冰冷的深渊中的林来说，这一丝虽然微不足道的温暖，却弥足珍贵。

    也只有这时，林才能稍稍体会到一直被孤立在边缘的珞珈，对于来之不易的善意，是多么的珍重。尽管那是已经被他深深埋葬了的东西。

    拉着小丫头的手，跳下床榻。走到屋门口，一把拉开屋门。

    入目的，是一抹斑驳的色彩，五颜六色的一块。

    林一惊，连忙稳定心神，目光扫向四周环境。

    这似乎是一处不知大小的诡异空间！自己不知何时，闯了进来。或者说，是被拉了进来。

    这片空间中，像是打翻了的画盘一样，缤纷的水墨交呈，构成了一块块色彩纷呈的色块。除了这些，便是灰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远近。

    就连他的脚底，也是一片虚无的混沌。若不是脚底下一块块色彩帮他分辨距离，他几乎以为自己是飞在空中的一般。

    虽然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的屋子厅堂是什么模样，但就是傻子也知道，绝非这般诡异的样子。

    突然出现的状况，让林有些讶异。他定了定神，回过头去，果然不见了身后的竹门，就连一直握着手的小丫头，此刻也悄然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虽然震惊，但之前，什么死谷，火山，金色的熔岩啊等更离谱的情景他都见过了。所以他没有过分惊讶，沉了一口气，放声道

    “是谁？有什么事情便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声音嘹亮，在这片无法分辨距离的空间中来回的传荡着。

    “小友太过谨慎，只顾着警惕远方的环境，却忽略了自己的眼皮底下。我可没有遮掩，一直便在此处等候呢。”

    忽然，只听一个声音清晰的传入林的耳中。苍劲有力，气度不凡。

    林愕然发现，自己面前，竟不知何时一盏白玉石台，一眼看去，便觉清心静欲，绝非凡品。

    石台上，摆着一个紫色的砂壶，一个碧玉茶杯。看似平凡，但不知是否错觉，林竟能隐隐在砂壶中听得涛涛的海啸之声！

    而在石台前，端坐着一老一少两人。老人一身朴实无华的青色长衫，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相温和，一副仙风道骨的老好爷爷的形象。但那浑浊的双眼中，分明时刻有精光闪烁。虽然掩藏的很平凡，但那种无意中透露的上位者的极尽威严，不经意间就令人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而另一人。却是一个红衣的小丫头，年岁约有78岁，与温丽相仿。红衣小丫头眉眼婉转，琼鼻小巧，红唇张吐，煞是可爱。令人忍不住便心生怜惜之意。

    只不过不知为何，如此可爱的小丫头，落在林的眼中，竟不自觉的便从心底生出一抹厌恶的情绪来。那种情绪，甚是强烈，甚至已经到了怨毒的程度，仿佛要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生撕了粉碎，才能解心头之恨。

    虽然这种感觉很莫名，但林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小丫头来，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对这个素不相识小丫头有如此大的恨意。

    这一看，才发现红衣小丫头竟并非实质！有些透明的躯体偶尔还能看见身后斑驳的色彩，就好像是投影一般。但小丫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是如此生动，仿佛就像是真人在前，哪有投影那般死板。很是奇怪。

    被林漆墨的双眸盯着，小丫头眉头一跳，就要发作。但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强行的忍耐着。不过那肆无忌惮的目光还在一直盯着，似乎完全没有撤回去的意思。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一拍石台，跳了起来。

    “看够了没有！”

    这一声喝，倒吓了林一跳。林回过神来，这才看见那似乎颇具威严的老者，正无奈的安抚着小丫头坐下，同时向自己陪着笑。活像个拿自家闯祸的孙女头疼无奈的爷爷形象。

    见林转头看过来，老者尴尬的笑了笑。将小丫头安坐后，一摊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林这才看见自己这边，也有个石凳。便不在客气，一屁股做了下去。

    老者笑了笑，端起砂壶。不见怎么动作，就见砂壶的壶嘴中，吐出一线白虹，精准的落入碧玉的茶杯中。

    老者风轻云淡的举起茶杯，笑呵呵的推向林，便真是那种宛若面对一个忘年交般的自然。但落在林的眼中，竟仿佛面对的是一方天地一般，惶惶如漫天星宇般无垠的威势，铺天盖地，汹涌奔腾的向他狠狠的冲击而来。

    仿若一柄巨兵狠狠地敲击在心口，那一瞬间，林似乎看到了寰宇无垠的星空中，一条惊人的星海如匹练般横跨星空，屹立亘古。那条星海是如此恢宏，磅礴，林站在星海边，简直像是一抹尘埃，不，连尘埃都算不上，就像是一粒原子和一个银海般的对比。渺茫到一无是处。

    刹那间，茫茫星河忽然炸裂，数不清的流光从中飞射而出，将整个无垠的星空都粉碎成无数碎片。每一道流光，都似乎藏蕴了难以形容的惊人能量，林此生所见，竟无一可比。便连那曾经所见贯穿天地，破坏力惊人的死亡射线，比起流光中的能量，都好比沧海一粟般渺小。而这种从崩塌的星河中迸射而出的流光或粗细或长短不一，却足足有万万亿条！哪怕是那最细最短的流光，落到林的眼中，都比那噩梦般的死亡射线，要惊悚万倍有余！

    漫天流光如海啸般呼啸而来，落到林的身前，眨眼间就林淹没，林连痛呼的权利都被剥夺，意识一黑。顷刻间就被打碎成了无数粉尘，消散一空，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呼’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林猛然惊醒过来。从星空中意识跃迁回竹屋内，看着竹屋内昏黄的灯光，神情不耐烦的小丫头，以及笑吟吟的端举着杯盏的青衫老者，林心中惊恐万分，下意识的便退后几步。感受着脊椎上的凉意，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已大汗淋漓，好似从水里捞起的一般，湿漉漉的。

    感受着胸前闪烁的温热的感觉，林这才明白过来，恐怕方才，便是胸前的温热打破了虚妄，将自己从无限的星空里的意识拉了回来。若不然，仅凭林自己，恐怕只会一生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再也难以回来。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任何感知的你，连你自己是生是死，都不自知。连自己的存在都否定了！

    身体内的那个存在，又救了自己是么？

    当然，林并不知道，就算他真的陷入黑暗无法醒转，老者也绝不会坐视他沉沦下去。

    看着林的模样，老者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啪’的一声，满是褶皱的手掌狠狠的在红衣女孩的头上拍了一下，嗔怒道“死丫头，别捣乱。”

    红衣女孩气嘟嘟的一撇嘴，可爱的红唇撅起，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教训完小丫头后，老者这才转身，轻碰了两下茶杯，道

    “见笑了。”

    “小友，请饮用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