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赔罪

    当少年再一次苏醒，抬起头来时，正对上了老者浑浊的双眼中，诚恳的目光。

    “凤栖炎，这一场谈话，我已经等了一万年了。”

    老者颔首，双手撑在面前，目光深邃。

    思绪，仿佛已经超出了这片空间，飞出了万年以前。

    曾经，这里是多么强大，多么的繁盛。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那一场大火，太过凶狠，也太过无情。烧毁了所有的文明，也烧毁了不知多少岁月来无数人付诸的心血。曾经的震慑八方，鹰视狼顾，好不威风，如今，却因为一把火，变成了这般千疮百孔，被宵小窥视岌岌可危的样貌。

    而那场大火的元凶，正是眼前这个俊秀的妖异人畜无害的少年，或者说，是他体内那个强大到令人惊恐的灵魂。

    但似乎，也无法怪罪到他。能把一个曾经积极向上，老实无害的老实人逼到那般地步，只能说，谁都逃不了责任。

    “唉”

    老者沉沉的叹了口气，脸上尽是痛心疾首的后悔之色。

    “如果当初能跟你谈一谈，将误会解开，或许，也都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呵”

    林冷冷的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那些亲人，朋友，都已经死的凄惨无比，魂飞魄散，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了。

    既然如此，干脆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你们统统死在毁灭法则之下，也落得个永不超生的下场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单刀直入，淡淡的道。

    老者叹息一声

    “错已酿成，悔也无用。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小丫头太过糊涂，”

    老者指着一旁神色委屈的红衣女孩，林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见此，老者笑了笑。

    “看来你那极端仇恨的情绪分离出去，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你现在看着她，还能心平气和的和我对话，不是么。”

    林撇了他一眼，神色波动了一下。

    “别误会，分离他，并不是我脑子抽了，想做圣人。我还没那么伟大。只不过是那股情绪太过激烈，在我分神之际，强行脱身而已。”

    “而且，这并不代表我就成了圣人。我只是倦了，看淡了。才会如此平淡。”

    “当然了，我也并不是你看上去那般无所谓。看到她，恶心的面孔。我只是在尽量的压抑自己的愤怒罢了。再多看几眼，我怕我会忍不住爆发出来。”

    老者这才注意到，少年低耸的双肩，从头到尾，一直在轻微的抖动着。显然，是在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尴尬的笑了一下。老者继续道

    “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愿意沟通，便是好事。这场谈话，晚了万年，便只能变成赔罪了。”

    老者直起身，神色郑重起来，认真的看着林

    “凤栖炎，我代她向你道歉，我愿付出不菲的代价，向你赔罪。不求你原谅，只求换你一个承诺。”

    “呵，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信守承诺。”

    “凤凰金翎的誓言，无价之诺。这是自你族诞生以来，便亘古流传下来的戒言。”

    老者嘿嘿笑道，

    “你若真的愿意用这个欺骗我，那我便认了。”

    林双手抱胸，一副不感兴趣，没睡醒的样子。

    “你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林撇了一眼石台上空空的酒杯，声音不咸不淡。

    “神帝那家伙穷极一生，也就弄出来春夏秋冬，这四个名堂。春代表新生，春草养魂，夏代表生机，夏草养身。天高云淡，秋草养意。雪漫千川，冬草养心。”

    “这些东西，个个效果超脱，养料也是极难寻觅。故而都是稀缺的紧，其中尤以春草饲养最为艰难。”

    “看着浓度，应该是有十斤了吧。还真是大手笔。”

    老者淡淡一笑

    “别误会，这只是请你谈话的筹资而已。赔礼是其他的。”

    “我知道，你还是挺在意这个小子的。可惜他的灵魂太过孱弱，为了尽量少对他造成伤害，你一般不会主动出现。”

    “春草养魂，我用十斤蓬莱春草将他的灵魂壮大，稳固。只有这样，不会伤害到他，你才会愿意现身吧。”

    老者自信满满，看少年没有争执，显然也是默认此事。

    站起身，走到少年面前，老者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个赔礼，就是天界。我会容忍，并且承认它的存在。”

    林懒散的神色忽然一动。

    老者微笑。

    “你擅自将世界分割，自成一界。是，你掌握时空伟力，能力通天，我拿这件事毫无办法。但也因为时空禁忌，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到可以无视时空法则的禁忌，所以那一界，并没有完全封闭，而是始终会和时空长河保持着沟通。”

    “所以我并不是真的找不到那里，但我一直没有动手，就是为了现在。”

    “那是你对那只魔龙的承诺，我承认它的存在。保证你对他的承诺。这就是第一个赔礼。”

    少年的神色，有些异动，到没有说话。

    老者志得意满，缓缓的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赔礼，就是它。”

    一束莲花，凭空出现在了林的面前。

    那是一颗只有巴掌大小娇小的莲花，全身由不知什么材质的东西所制。这种材质无比光滑，反射着褶褶荧光，带着一种朦胧的感觉。触感润滑，竟好似抚摸美人娇嫩凝脂如玉的肌肤般舒适，极富柔软的弹性。当然，林并不知道什么美人肌肤的感觉，他以前也没心思感受这个。但并不妨碍他感知到那种舒适润滑的触碰感。

    莲花呈透明的乳白色，莹莹生辉，散开的叶片上泛着一丝鲜翠欲滴，生机勃勃的碧绿之色，好似一抹含苞待放的娇羞。莲花周围，隐隐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清香扑鼻，林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生机泛滥的感觉。深吸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从身体到灵魂，都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感觉。如饮老酒，醇香欲醉。

    “这是。”

    林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神情，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创造。。”

    “我叫它源及生莲。”

    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老者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缅怀，和心痛之色。

    “虽然我没有那个能力，但并不能阻碍我对它的向往。本源啊。那是多少的地主望眼欲穿，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地主二字，在场的三人自然都知道它的意思。

    老者继续侃侃道

    “自从它开始衍生出现在这里，我便开始一点点的搜集它了。虽然搜集的不多，但长年累月，迄今为止，连我都忘了搜集了多久了。”

    “我无法掌握它，因为那会破坏我好不容易才融汇建立起来的均衡。我只能利用地主的身份，在自己的地盘上有限的使用它而已。但你不同，你是可以掌握它的，你也是最适合掌握它的。你更是必须要掌握它的。”

    虽然老者语焉不详，但林却听得明白老者的意思，他的心中，犹如明镜一样，理会的一清二楚。

    因此，看着这朵莲花，林呼吸有些粗重，眼中，已经有一点红了。

    老者继续蛊惑道

    “本源啊！本源啊！时空，毁灭，创造。你真的还能泰然么？以毁灭，创造本源为质，以原始物质时空为框，会融汇出一个怎样的结果？你就不好奇么？追寻到万物根源的机会，你就不会心动？”

    “哧”

    却是少年的手指，擦着石台滑落得声音。

    少年脸上的神情已然平复了许多，淡淡的道

    “过了。”

    老者说的话，并非假话，也不是虚想。林自然知道。心动吗？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有过。但很快，便冷静了。

    到了他们这一步的人，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的话，那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况且，当年的自己，就算没有创造，没法融汇，就不够强吗？那些地主们，敢对他摆脸色么？

    就算掌握了创造，达到了老者所说的地步。会很厉害么？肯定的，那会强到即使以他的眼界，也无法望及的巅峰！但那又如何呢，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

    老者也没有多少尴尬，笑嘻嘻的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道赔礼，更改一次世界规则。”

    不等回应，老者便介绍道

    “算是预防吧。如果你在成长过程中，再次遇到无法弥补的遗憾，我可以破例，更改一次世界规则。”

    “更改一次世界规则，代价绝对不小。你应该清楚。这也能证明我的诚意。”

    “说完了么。”

    林面色平静，古井无波。

    平静的让老者脸上的神色都抽搐了几分。

    “条件确实很优渥，让我差点都心动了。”

    “但是我心中的创伤，已无论如何。不会在修复了。能做到不以仇恨的态度对待你们，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我心已冷，这一世，我已立志当一个旁观者”

    “世间如何，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