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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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铭都繁华的街道，来到城外偏僻的一处小村庄前。

    林希和辛泽二人蹲在矮墙下，目光落在前方的小院内。

    泥土糊巴的勉强可以称作是小院的院落内，破落空荡，一个青年正蹲在院落中，拿着杵，凿着不知名的药草。

    青年一身布衣，身型修长匀称，面相饱满，长发飘扬。即便蹲身做着粗活，也遮掩不了一身儒墨优雅的飘然气质。

    若林希不曾与他相识，或许也会称赞一声风雅之人。

    只不过这幅面相，分明的有那么一点熟悉。

    即便如此，反差太大，让林希也不敢肯定。

    “你确定，他是，”

    “唐剑？”

    印象中，那个骨瘦如柴，面色发黑，骷髅一样的身影，和眼前这个长身优雅的青年，无论如何，也对不到一起去吧。

    辛泽也是苦笑，不敢相信的点点头。

    “若不是他在药铺买药时留下了名帖，我也不敢相信。”

    “仔细看去，面相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

    林希还是有些不信。却见此时，院落中的青年动作忽然一顿，抬起头，向着这边看来。

    “有朋友至，躲躲藏藏倒显得我小气了，出来说话吧。”

    林希二人相视一眼，走了出来。

    青年一愣，戒备的神色顿在了脸上。

    看着二人，青年无奈甩去脸上的戒备，笑道

    “原来是你们两个。”

    “你是唐剑？”林希直接问道。

    “我是。”

    青年脸上含笑，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怎么可能，这才几日过去，变化也太大了吧。”

    青年，唐剑笑了笑，道“这本来就是我原来的样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指的是，原来。而不是被仇恨吞噬，躲在山里茹毛饮血，残忍暴戾的那个魔鬼。”

    回味了一下唐剑的话，林希才反应过来，道“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将仇恨放下了？”

    唐剑苦笑一声，无奈道。

    “放下了。”

    “那个小姑娘说的是真的，我的仇家已经在大庭广众下供知罪行，全部处死了。我的仇恨，还能找谁去报呢？”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项了，由我这个最后的唐家人前去证明，还唐家一个公道。”

    关于唐剑的事情，在和轩辕馨儿共处世界背面时，闲暇之余，也曾聊过，因此林希也知道一些。听唐剑所说后，林希不由道

    “去了会死吧。你？”

    唐剑哈哈大笑

    “若能一死，换得唐家清白，何足道哉。”

    “那你怎么。。？”辛泽看了一眼周围破落的院落，没有说完。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好不容易换得清白的唐家，散去之后，还要戳着脊梁骨骂。”唐剑叹了一声，道

    “被仇恨蒙蔽的我一直不曾注意，直到幡然醒悟时，才会被血淋淋的事实所惊吓。”

    “躲在山里苟延残喘的这几年，看什么都会带着一层血色。就连明明是逍遥大道的阴阳道，都被我练成了血淋淋的模样。”

    “可笑，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阴阳道，幸运能够承载的我，却将它折辱了。”

    林希叹了一声，认真的听着。

    “这些年，我一共掳掠了共计有近万的人口。个个都死于非命，极其残忍。清醒过来的我，看着这些过往，只有触目惊心！”

    “只有亲身去了解，才会明白，那些因为我，失去了亲人的人。会经历怎么样的痛苦，会承受怎么样的折磨！我经历了家破人亡的仇恨，却将这种仇恨，撒向了千万无辜的家庭。”

    “这些天，我一直有接触过这些家庭，大多都已经在孤苦伶仃的绝望中烟消云散了。只有极少数一部分还在苟延残喘，饱受折磨。而这，还仅仅是我罪行的一小部分罢了。”

    说着说着，唐剑已经埋下了头，带着颤抖的声音，讥讽的冷笑着。

    “你看看，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回首看去，过去那个被仇恨蒙蔽的我，偏执的可怕，残忍的像个魔鬼一般。而当时的我却毫无所觉，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看着这些被我迫害的人，又何尝不是如当初的我那般，心如刀绞，撕心裂肺呢。”

    “就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见到我爹时，也会被他活活打死吧。”

    “别说他，就连现在的我，看着之前的我，也只有唾弃和悲哀罢了。”

    唐剑机械的用手捣着药草，然后将药汁倒入一个药壶内，生火煮起来。

    “我知道这许多许多，已经无法弥补。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赎罪，去消减我的罪行。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们的原谅，我只能尽力的去找回一点点心安。”

    说到这里，即使不用唐剑刻意说明，林希也隐隐的猜到，住在这处破落村户内的是什么人了。

    看这药草浓烈的药性，恐怕也是一个即将就木的心死之人吧。

    林希摇了摇头。

    “其实，我会成为之前那个鬼样子，也是因为我练错了阴阳道。所筑的灵台，都是浓郁的血色。失却了精血的灵台，就像压榨机一样疯狂榨取着我的身体，所以我才会成那般骷髅的样子。”

    “而现在，我已经将灵台碾碎了，重新开始了。所以，你才能见到我现在这个有点人样的样子。”

    “你！”林希一惊，这才感知到眼前的青年，早已经没了王阶的威慑力，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灵气自然的流动进出，温馨的交织的模样。

    一如，刚刚踏入将阶的自己。

    “借用你和那个少女的精血，施展阴阳梦。让我看到了阴阳道无限可能得大道。而这种大道，是我那种阴邪的方法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地步。”

    “正好，从仇恨挣脱出来的我，也可以清醒理智的重新看待自己。所以我便一狠心，毁去了灵台。重新开始。”

    唐剑苦笑道

    “其实现在的我，气脉受损，还在恢复期间。连力气也用不出几分。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足以打倒我了。”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阴阳道，毫不犹豫的便毁去重来，这需要怎么样的勇气？林希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尚未搭建灵台的他，也不太了解灵台的珍贵，更体会不到那种决绝。

    辛泽就更不用说了，他连将阶都还不是。

    “其实，阴阳道更讲究的逍遥，无为。”想起凤九与他提起过的阴阳道的精髓，林希道

    “因为错了而毁去，已经落了刻意。完全不必的。”

    “我当然也知道。我只是入了歧途，方向却没有错，稍加改变，依然可以更进一步。故意毁去，有刻意追求完美的嫌疑。但”

    唐剑叹了一声，道

    “我心中有个锁，若不破去，永远都出不来啊。更何谈什么逍遥呢？”

    “反正我对阴阳道熟悉，重新开始，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说到这，唐剑苦涩的笑了笑“如果，我还能有更多的时间的话。”

    林希这才想起，唐剑一一完成了赎罪，就要去领死的事情。

    “谢谢你。”唐剑忽然道。

    “什么？”林希一愣。

    唐剑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唐剑手中的药炉，已经开始冒出guntang的蒸汽了。

    “好了，我要去照顾那个病人了。相信你不会想去见证一个心死之人最后的衰败吧。给我留一点尊严吧。”唐剑道。

    确实，一个背负着黑暗的赎罪，一个在黑暗中决绝的苦难之人。这种悲哀的压迫画面，实在容不得外人再去添加一丝沉重了。

    林希点点头，目送着青年走进屋内。

    之前看时，他以为青年的身影很风雅，但现在看时，才会看到他风雅背后，那份无形的沉重，以及可怜。

    但还是不妨碍林希对他升起的点点敬意。

    “林希，你之前和我说过你的经历吧。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吧。不要像我一样，被仇恨淹没，变成了连自己都憎恨的模样。留下无尽的后悔。”

    唐剑的声音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