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浩然境界
书院莫名其妙的刮起了一阵诗词风，偌大一座白鹿山上，随处可见书生学子吟诗作赋，甚至在书院公认最具诗文才气的俊彦姚知青的牵头下，书院内举办了一场声势不小的赋诗大会，流觞曲水，管中窥豹俨然一番鼎盛的文人气象。 孟长明从湖心返回学舍，进入学舍的小庭院后见到年轻道士正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黏合着之前炸得支离破碎的那张符箓。 孟长明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年轻道士周易轻轻“咦”了一声，抬眼瞥了一眼孟长明，说道：“可以嘛，才到书院的第二日，便达到了浩然二境，是有高人指点？还是有什么奇遇机缘不成？” 孟长明把头探进房内看了一眼，确认被收拾的干净整齐后，他这才回到院子，在石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孟长明轻声道：“回来的时候总觉着脑袋清醒，眼睛也更加明亮清澈，难道这便是浩然二境？” 道士周易一边埋头捣鼓他的碎片符箓，一边说道：“儒家的浩然一境是可以感知并吸纳天地之间的浩然之气，第二境则是在浩然之气的温养下成就一双文眼。” “文眼？”孟长明对于这个说法倒是头一次听见，关键他穿越之前也不曾看过什么儒道小说啥的，故而对于此类的东西没有什么概念。 “对，文眼。”周易点了点头，说道：“有了文眼之后，儒生目光清亮，眼神清澈，读起书来可一目十行，甚至在夜里黑暗中，也能大致瞧见眼前的事物。” 于是，孟长明做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举动，他快步走进房内，不仅将房门窗户关上，窗帘也统统放下，房间内顿时是一片昏暗。 孟长明在昏暗的房间中东张西望，笑的是龇牙咧嘴，如同一个稚童突然间在路边捡到了一个他心心念念的玩具，爱不释手。 半晌之后，孟长明才从房内走出，凑到道士周易的跟前后也蹲了下来，好奇的发问：“那要是达到浩然三境甚至更高境界呢，会如何？” 约莫是觉着孟长明遮挡了他的光线，年轻天师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孟长明，没好气的说道：“先滚远点再说。” 孟长明依旧是一脸的笑意，听话照做的挪了挪屁股。 周易这才说道：“进入浩然三境的表征是有礼耳，你们儒家有个‘三非礼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方才说的礼耳便是可以让儒生知书达礼，能辨是非，对于小人言，或者是有损文心的言语可以主动削弱其伤害，但礼耳并非是人人都有两只，有的儒生虽然也是浩然三境，但却只有一只礼耳，事实上这一部分的儒生并不占少数，所以这些儒生对于一些圣人教诲容易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当然，最明显还是听力暴涨，甚至听说还有极少数此境界的儒生可以用礼耳听到眼前之人的心中腹诽，所以儒家又提倡君子坦荡荡，不背后议论他人是非长短。” 道士周易忽然停顿了下来，专心致志的完成黏合手里破碎符箓的最后一步，孟长明见状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是安静的等候周易做完手中事情。 “大功告成。”周易一脸得意神色，将黏合好的符箓放置在掌心，啧啧自夸道：“本道长真是天才。” 随即他还朝一旁的孟长明丢了个你同不同意的眼神，孟长明差点被逗笑，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周易回过神来之后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再往上走便是浩然四境，达到这个境界的读书人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儒士，其舌巧如簧，又叫儒舌，可以让读书人更加准确的表达出头脑之中的思想，不至于出现言非所想的窘态。” 孟长明略显生硬的“哦”了一声，似乎对周易说讲述的浩然四境有些大失所望。 周易一眼洞穿人心，他洒然一笑，说道：“你小子莫以为浩然四境的儒舌只是让人能说会道而已，儒家圣人与佛门佛陀都有类似口衔天宪、言出法随的无上神通，这你多少应该有听说过一些吧，嗯，我要告诉你的是，儒家圣人的这一神通与浩然四境的儒舌有着莫大关系，事实上，儒舌除了能让儒士舌灿莲花，还能用言语cao控身体周边的浩然之气与人对敌，威能虽然不大，几乎不可能与境界大致相当的武夫或者道家练气士匹敌，但也不容小觑，尤其是对于尚未化形的精怪妖物，儒家的浩然之气更是有着绝对的压制，这大概也是为何深山老林或者破庙野寺之中的妖物钟情于吃那些过路普通书生的缘由之一，每吃掉一个，日后世间便可能就此少一个拥有浩然之气的儒生。” 孟长明听得是愣愣出神，在感应了一番自己体内的浩然之气后，他忍不住问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儒家的浩然儒生的确不善于打架斗殴，既然浩然之气这么厉害，可有什么法子使得前期的儒生也一样拥有不弱的战力不？” 年轻天师周易没来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儒家的浩然之道本就不是什么攻伐之道，人家推崇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浩然前四境中不论是哪一境，说到底都是在修己身，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以理胜人，你见过哪位大儒成天跟人干架的，不像话嘛。” 周易忽然大笑起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着说道：“倒也不是没有过例外，说起来此人还是从这白鹿山上走出去的，按辈分，你孟长明怕是该叫一声小师叔祖才对，此人名叫魏言，是当时书院最小的一位夫子，据说此人学究天人，浩然境界更是达到了有半圣境之称的十二境，还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是你们儒家罕见的多道兼修却能大成的天纵奇才，我听我大师兄说过，这位魏言半圣年轻时候脾气奇差无比，若是遇到看不顺眼的人或者事，先冲上去用武道的拳头一顿胖揍，把对方揍得半死不活后这才开始跟你讲儒家的那些大道理，告诉你个秘密千万别往外传，当年我的大师兄就曾被他揍成了大猪头，还被拉着说了三天三夜的大道理。” 孟长明听得心神向往，打心里对这样的读书人很是敬佩。 年轻天师周易犹不自知，因为他刚才的这一番话，直接给很多年后的天下造就了又一个不是先礼后兵，而是喜欢先兵后礼的古怪儒家大修士出来。 周易轻轻拍了拍看上去有些思绪飘飞的孟长明，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说脚下条条大道不可因其一而偏废，技多不压身嘛，至于是不是条条大道都能通往最高楼，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大不了临了就学孟元那样，彻底斩断其余大道的牵连。” 孟长明认真思考一番后，重重点头，认可的回答道：“是这么个理。” 孟长明见道士周易又重新捣鼓起那张破烂符箓来，似乎是对其中一块黏合的不甚满意，孟长明调侃道：“不就一张符箓吗，你再重新画一张不就行了吗，至于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吗？” 周易瞪了孟长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个屁，你当真以为画一张符箓就跟拉屎放屁那么简单哈，我们道家练气士每画一张符箓都会损耗体内不少的真气以及神魂之力，符箓越高级或者说越厉害，需要耗费的真气和神魂之力就越多。” 孟长明随口说道：“但我看你在道观里给人参化形的老观主画符箓的时候似乎很轻松简单，寥寥几笔，一气呵成。” 周易翻了白眼，“小天幕只是一张甲等符箓，你知道我手里的这张是什么品级的符箓吗，仙品符箓，什么是仙品符箓懂吗，那是符箓中的陆地神仙，可召唤雷云，再从雷云之中召唤出天雷滚滚，晓得不？” 孟长明听得瞠目结舌。 感情那晚上突兀出现在头顶的那片雷云真的是这个年轻道士用符箓召唤出来的，关键人家还是当场亲手画的。 孟长明猛然想起眼前的这个看似没有半点大真人架子和威严的年轻道士，可是曾亲身到过比楼兰国还要更北境的妖域边缘。孟长明突发奇想的说道：“要是你画出几千张甚至几万张这样的天雷符箓，用在抵御妖域万妖的入侵上，岂不是大杀四方？” 周易听到这个混账点子，气的差些没有破口骂娘，“还几千几万张，来来来，符纸和笔我都给你，你来写你来画，要求不多，你一年给我画出个十张仙品符箓来，我周易认你做师父，天天给你磕头请安给你端茶送水，如何？” 孟长明被道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关键他还不敢立马去擦拭，只能弱弱的问道：“道长你一年至多能画几张这样的仙品符箓？” 周易一脸的嘲讽意味，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周某人本事微末，一年至多也就能制作六张仙品符箓而已，不过你孟长明是天纵奇才，我相信你一年随随便便也能制作个十来张。” 听到此处，孟长明当即练起了闭口禅，甚至连关于儒家浩然大道的修行一事，都不大敢接着询问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响，孟长明赶忙起身开门，发现是一个最多只有十岁的水灵女童在踮着脚尖作敲门动作。 孟长明对于这类水灵可爱的小女孩子向来是喜欢的很，尤其眼前的这位女童脸蛋粉扑扑的，让人不禁有种想要伸手去轻轻捏一捏的冲动。 “小meimei你好呀，是找我的吗？”孟长明弯下腰，满脸笑意的问道。 不曾想小女孩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脸色也骤然转白，一双rou嘟嘟的拳头紧紧贴着大腿，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这就让孟长明很是心情郁闷了，心说难道我现如今这张英俊脸庞，看着有那么像是坏哥哥吗？而不应该是人见人爱吗？ 被打扮成书童模样的小女孩终于记起自己冒险到此的真正使命，她鼓足勇气往前踏出一步，同时递出一张类似名刺的东西，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姐让我将这个东西给你，你若是应邀前去，你与她之间之前的恩怨便算是真的两清了，今后她早也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说完，小女孩又立马后退到了原地，总之就是打定主意要跟眼前的这个登徒子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你家小姐？”孟长明一开始有些云里雾里，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心想小女孩口中的小姐十有八九就是昨晚深夜跑到他学舍想要搞事情的那个窄袖白衣的束发少女。 孟长明打开手中的类似名刺的东西，一看，竟然是什么书院赋诗大会。 孟长明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神神叨叨的年轻道士，略加思索后，觉得此时还是不要待在学舍为妙，关键若是真的能够让刁蛮的束发少女从此不再纠缠自己，去一趟无聊透顶的赋诗大会也是可以的，于是他笑着对小女孩点头道：“你先回去禀报你家小姐，就说我会去的，放心，我换身衣服就来。” 听到一脸轻浮笑容的家伙同意应邀前往赋诗大会，小女孩先前惴惴不安的心情这才平复一些，要是办砸了这差事，说不定要受到小姐的责骂。 而更让小女孩如释重负且开心的是，姓孟的登徒子并没有要她随行带路，否则以她的薄脸皮，哪怕随便被人议论几句，估计都要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其实并没有打算要去更换衣服的孟长明手里拿着‘名刺’，就这么倚靠在门柱上，目送小女孩远去，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伸了个懒腰，然后便直接动身前往书院举办赋诗大会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