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来萧瑟处
一个月后。 秋分将至，给整个乐城染上了一层凋零的色彩。 不过乐城的人却并没有被这气氛渲染，正如这座城市的名字一般，这里的人大多乐观而开朗。 特别是小孩子，在这个世界里，秋天时节假日最多，所以在红秋节来临之际，似乎到处都可见小孩的笑声。 不过，一般来说，小孩乐疯了的情况下，家长可能就要倒霉了。 就比如说温广竹老兄。 …… “但是，有些同学，年纪轻轻，就已经学会逃课了，虽然天资聪颖，但也不能毫无规矩。话说回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出了问题，责任大多其实还是在我们和各位家长身上……” 温广竹听着班主任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就在刚刚，他兴高采烈地迈进了沙乐可的学校，接着就被请到了办公室。 本来，他还以为是张班主任又要表扬沙乐可，几次下来，他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然而，就当他想着该如何谦虚回话的时候，班主任却一脸担忧地问了一句： “乐可没事吧？半个月没来上课了，他的功课虽然无需担心，但这身体……” 看着班主任担心的眼神，他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禁想问，张老师，您日理万机，是不是搞错了，我家乐可每天都活蹦乱跳地上下学呀？什么叫半个月没上课了？ 班主任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于是两人一对眼神，就说出了各自掌握的情况，这么一校对，沙乐可借请假逃课的真相就大白了。 这两人倒其实也没多大惊讶，沙乐可带来的惊喜和惊吓一直都是一样多的。 …… 此时，温广竹听着讲台上班主任的谆谆教诲，郁闷之余，也又想起了班主任在办公室跟他说的话。 班主任说，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收到温广竹的电话，那电话里的声音、语气都和其本人一模一样，讲话的内容无非是说沙乐可的身体情况不太好、要请假之类的。 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有人在沙乐可上学的路上绑架了沙乐可，然后用什么高科技伪造了老温的声音骗了老师，然后放学时又神奇地把沙乐可放了回来，更神奇地是沙乐可在被放回家之后还可以乐呵乐呵的。 要么，就是沙乐可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伪装了他的声音骗了老师，假装正常去上学，再正常放学回家的样子，实则是在上学期间逃了课。 显然，根据沙乐可的智力和人品，是后一种可能没错了。 “好，本次家长会就到这里结束了，各位家长幸苦了，这个假期多陪陪孩子吧！”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对了，请沙乐可舅舅留一下。” 温广竹心里暗自叫苦，可也没办法。 家长们陆续离开，有些听到了老师的最后一句话，还专门留下来拍拍老温的肩膀安慰道：“乐可会好起来的，别太担心了。” “我......”温广竹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合着沙乐可连续请假的消息都已经传遍全班家长了，就他一个还蒙在鼓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晴的母亲也凑了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会好起来的，乐可怎么了？” 温广竹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得，合着李晴和沙乐可联起手来骗他们呢，被蒙在鼓里的家长不止他一个。 另一个家长正要解释，温广竹觉得还是先别急着告诉李晴母亲这件事情，打断道：“没事没事，你们先走吧。” 李晴母亲听了，也识趣地不再问了，三人互相道别后便离开了。 他们走后，温广竹在心里苦笑道：“沙乐可啊沙乐可，李晴也你策反了......看来以后我这外甥媳妇要吃亏。” 终于，等家长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后，温广竹一脸歉意（奴颜卑膝）地来到了班主任身边。 “老温啊，乐可是个好苗子，但在成为参天大树前，还是要好好引导呀。”班主任的语气饱含深意。 “啊对对对，我回去就教育教育那个臭小子。” “唉，”班主任叹了一口气：“撇开其他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误吗？” “啊对对对，我回去也教育教育我自己。”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说道：“其他的小孩，家长总会接送上下学，毕竟才二年级。” “可是你呢，我还真从没见过你接过乐可上学。“ “我知道，乐可早熟嘛，我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但你就说如今这个情况......” 班主任说着说着，又说了一大堆关于校规和教育问题，听得温广竹头都大了，然后终于回到重点： “但凡你来送他上下学几次，目送他走进校门，他也不至于干出如今这种事情，你说对吧？” “您讲得非常有道理，受教了。”温广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就算他真看着沙乐可走进校门，那小鬼估计也有一百种方法出来。 “该罚，该罚，请学校务必通报批评我，对了，还有那个臭小鬼，也要好好处罚一下，让他在cao场上跳舞好了！”温广竹开玩笑般的说道。 班主任被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处罚是肯定有的，但不会太严重，毕竟孩子还小，而且他是沙乐可，是可以特殊对待一下的，因材施教嘛。” “张老师英明。” “行吧，我有些事，先走了，你呀，真的得好好上心了！”班主任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了。 “诶，好，您慢走......”温广竹目送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给沙乐可什么严重的处罚。 “这个可乐，干什么去了，连我都不告诉......”温广竹皱眉思索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喊道：“张老师，等等！” 张版主任回头，略显疑惑地看着温广竹。 温广竹笑嘻嘻地跑上前： “张老师，任何事情都有其本质和原因吧，沙乐可这件事情一定有背后的原因，为了搞清楚，我有一事相求......” ...... 就在温广竹被教训得头皮发麻的时候，事情的始作俑者却在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悠闲地吃着冰淇淋。 “嗯，其实秋天吃冰淇淋也别有一番风味。”沙乐可对身边的李雨说道。 李雨靠在江边栏杆上，扶着脑袋叹道：“我是不是犯贱，给你上课，没有学费不说，还要给你买这么贵的冰淇淋。” “这是试探。”沙乐可看着江面的白鸥，发呆般地说道。 “那你试探出什么了？”李雨无奈笑道，笑着笑着，兴许是因为换季造成的感冒，有些咳嗽。 “试探出了你的经济状况堪忧，经过我这半个月的观察，你十分像是刚刚还完债，所以没什么钱的样子。”沙乐可眯着眼睛说道。 “所以说小孩子的眼睛最雪亮呐，连我爸妈都没看出来，他们只知道我的学位作废了，为我的工作发愁。”李雨也没有对沙乐可隐瞒什么，在和沙乐可说话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在和朋友说话的感觉，而不是在哄小孩。 “其实以你的本事，去那些发展好些的城市也能赚到不少钱吧，回来干什么？” 李雨指了指江上拍打翅膀的白鸥：“那些鸟能飞去风景更好的地方，但为什么终归是喜欢待在这个小江呢？” “有的吃有的住呗，再说他们对于你说的好风景又没什么感觉。”沙乐可的语气充满了无所谓。 李雨温和一笑，又指了指江边的一处小陆地，说道：“你看那。” “鸟巢？你要是想去偷蛋，拿来晚上烧着吃，我精神上支持你。” “......咳咳。” 李雨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微微咳了几声，因为他知道沙乐可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发现每当自己要发一些比较有深意的慷概的时候，沙乐可总会用开玩笑的方式打断这个话题，似乎小乐可并不喜欢这些沉重的东西。 其实他还是不够了解沙乐可的人品，沙乐可狠狠吃了一口冰淇淋后，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内心的想法是这样的： “切，不就是舍不得你那萝莉meimei嘛，我呸，装什么深沉......” “我说，你今天把我叫出来，又在这扯一大堆有的没的，也不讲正经的，还破天荒地答应给我买冰淇淋——你是不是脑子生病了？”沙乐可吃完了最后一口后，又讲嘴放进冰淇凌盒子里将勺子刮不到的美味都一扫而尽。 “因为......”李雨又咳嗽了一声，叹了一口气：“为师已经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 “你学的实在太快了，我甚至只需要教给你一些基本的概念与它们的关系，后面的推论你自己就琢磨出来了，到现在，我两年的研究已经都传授给你了。当然，还有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就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了。” 一阵江风吹起李雨的刘海，李雨摸了摸看起来在发呆的沙乐可的头。 沙乐可没有立刻回答李雨，因为随着李雨的话音落下，他的脑海里突然翻涌起这半个月以来，那些匪夷所思又新奇无比，脑洞大开又充满逻辑的理论。 白客黑官、德阳、霞月、处于阴暗角落的灾与罪、觉醒者所拥有的明形、明血...... 经过这半个月来的学习，他已经对于那些在黑暗中的群体，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真是一场奇妙的知识遨游。 沙乐可哈哈一笑，跳起来拍了一下李雨的肩膀：“谢谢啦！” 李雨微笑着，看着远处蓝天与江面交界处，说道：“对了，你这些天逃课出来跟我学这些，虽然说没被发现，可是今天就开家长会了，会不会露陷？” “会啊。”沙乐可一脸淡定。 “看来你已经有办法了。”李雨笑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沙乐可从栏杆台阶上跳了下来，将冰淇凌盒扔进了可回收类垃圾桶里：“谁叫我们之前的理由找得太烂了。骗骗李晴还行，老温可是到现在还在怀疑。” 那只“螃蟹”走后的第二天，温广竹和李晴醒过来之后，李雨和沙乐可想了很多借口来跟他们俩人解释这件事情。 说是做梦吧，两个人做同一个梦，有些离谱。 告诉他们真相吧，也不合适，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没必要因为知道这些黑暗中的事情而徒增负担。 于是二人便借口是煤气泄露了，当时他们都吸入了一些，所以便晕了过去，至于那个恐怖的老人，只是路过的而已，敲门也是因为闻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想提醒他们，是李晴想太多了。 李晴比较天真，也就信了，但是温广竹却发现了诸多疑点，比方说，在他醒来后，沙乐可突然说要收养一只狗。 他本来以为是沙乐可一时兴起，找了一只普通的流浪狗，直到他看到那只狗半边被烧的身体，再联系了一下那天之前的失火案，以及失火案中失踪的老人…… 关于那些黑暗中的事情，沙乐可好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于是便缠着李雨要拜他为师，李雨也拿他没办法，于是便收了这个徒儿。 但如果沙乐可放学后跑去找李雨，一找还好几个小时待在房间里不出来，难免会让老温生疑，与那天的事情产生联系。 所以沙乐可便只好白天假装自己的舅舅给老师打电话请假出来，暗中学艺，但是现在，这个计划就要被识破了，当然，这种事情本来就瞒不了多久。 沙乐可和李雨都非常清楚这点，所以其实二人都有“后招”。 “如果老温知道我们这些天一直鬼鬼祟祟地在见面，估计非得问出个真相来，他以前可是调查员。”李雨笑着摇了摇头。 听了他的话，沙乐可神秘一笑： “当然，所以，我也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做好了应对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