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花灯节(下)
前些年顺承帝和皇后还会陪着傅故渊傅池鱼二人出宫祈福玩闹,现在他们也长大了,也不需要陪护,所以只有他们出宫。 皇宫虽然富丽堂皇,却没有民间集市热闹。傅池鱼掀开马车帘子张望了平凡美好,太平盛世。 她笑得单纯可爱,让傅故渊看了挪不开眼。她对傅故渊似乎有一种术法,能牵动着他的情感。 数年前,傅池鱼还只会叫他阿渊哥哥,会让自己背着她跑,会为了夫子的课业愁着眉头问他要蜜饯子吃,一晃数年,她都快及笄了,要是大人了。变得知书达理,温婉大方,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如此对待他。 “殿下,到了。”宿雨勒马,稳当地停在挽玉楼前。 “我们为何……?”傅池鱼带着疑问看向傅故渊。 依照从前,该是先去猜灯谜,再去放灯祈愿,最后才来这楼。这让傅池鱼有些发懵。 “且随我来。”傅故渊笑着看她。 宿雨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扶着傅故渊下来,傅池鱼本想也扶着宿雨下来,可一个晃眼宿雨就变成了傅故渊,她没想太多,就挨着傅故渊下去,傅故渊不知为何满脸黑线盯着宿雨,宿雨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到马车右侧朝烟的旁边。不得不说,离得很远,殿下打不到了。 挽玉楼如其名,就是个玉制店。它有个名号“好玉由此出。”不必说是夸大,事实如此,听说这挽玉楼是个厉害的主儿的地界儿,同行有不满也不敢造次。 挽玉楼有五楼,一楼喝茶水看小曲,二楼买卖,三楼做东家,四楼做账簿,五楼,无人知晓。 傅故渊领着长宁去了三楼,说明傅故渊和挽玉楼主有很大的利益关系。傅故渊不解释,她也不会多问,每个人都会有小秘密。 那小厮看见傅故渊一行人,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客官可是来取上次做的簪子?” “麻烦了。” 傅故渊没有说“是”,但也承认了。长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多问,只是站在一旁。 没一会儿小厮就拿出了一个长方的盒子,是黑檀木的。傅故渊走到傅池鱼前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支玉簪子,那簪子也是山茶花样儿的,是樱粉色的玉花,通体的还有一截白玉,是簪身。 傅池鱼诧异的看着傅故渊,“这是?” 想着今早阿娘才给的簪子,再看看傅故渊给的,不得不说,二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主要是她也喜欢。 “给你的。”傅故渊脱口而出。 “……为何?” 傅故渊凑近长宁,将簪子往她头上戴,缓缓开口:“孤王……乐意。” 傅池鱼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捏紧了手里的方形丝绸,傅池鱼耳朵都红完了。 在殿下停顿的时候她都在想什么,她在想那人会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诉说满腔爱意……说来也是惭愧,堂堂郡主也会看话本子,还期许万人在上的太子殿下说露骨的话。 傅池鱼不明白自己最近几日怎么了,先前和傅故渊相谈盛欢,现下只是他凑近自己,就会不自觉的紧张。可能是傅故渊越来越有储君风度,令人虎躯一震? 顾不得多想,理智把自己拉回现实,“多谢殿下。”没有多想,也不管尊卑有别直接走在傅故渊前面。 傅故渊被她的举动疑惑到了,转头望向朝烟,“你家郡主怎么了?” 朝烟摇头说不知道。宿雨也不懂。 傅池鱼微微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紧张,耳红。今年上元没下雪,但寒风依旧冷的让人一颤,这对傅池鱼来说也是好的,她可以借着寒风散热。 还没好多久,傅故渊就从马车内取出一件白狐毛做的斗篷搭在她身上,“当心着凉。” 傅池鱼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先道谢:“多谢,殿下。” 傅故渊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只是领着傅池鱼去买糖葫芦。傅池鱼怕苦,爱食甜,或许只有他知道,毕竟她是受人尊待的长宁郡主,不容有失礼仪规矩,就算苦,也要苦在心里。 卖糖葫芦的是个上了年岁的老爷子,和蔼的很。他学着其他商贩叫卖:“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嘞,三文钱一串,五文钱两串嘞。” 宿雨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儿一两的小碎银子塞给老爷子,“两串糖葫芦。” 老爷子大惊失色,想要把碎银还给宿雨,见宿雨不肯收,急忙道:“公子,五文钱就够了,这银子都能买我这所有糖葫芦了,使不得啊……” “不必为难,还请您取两串糖葫芦。”宿雨冷漠道。 老人家不敢动了,宿雨又扭头看向傅故渊。满脸写着:殿下救我!!! 宿雨自幼进东宫习武,从来只会武,不知道怎么交流,因为保护殿下不需要说话。 最后的解决办法,为了让老爷子安心,他们又多拿了两串,分给宿雨朝烟。 宿雨茫然的看着手中多出来的糖葫芦,他很难不承认,郡主心善,常常会考虑到身边人。 长宁咬了一小口,酸甜可口,她开心得眼眯成一条缝。走在集市,他们路过了杂耍,小曲儿,老说书先生……终于看得了猜灯谜的。人很多,把老板团团围住。店家没法子,只能呵斥他们,让他们别再靠太近。 “吴公子再得一签!” 这店家爱好修行之术,所以将绸带换成签,猜对得一签,十五签便换头筹。 傅故渊撇了一眼那位吴公子,风流倜傥形容他最不为过。翠绿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好看,一双桃花眼勾的身旁女公子惊叹连连。 “店家,我们也来试试。”傅故渊出声,拉着傅池鱼,至于宿雨朝烟被晾在了人群之后,朝烟可着急了,她还没在外面离郡主如此之远,宿雨却告诉她安心。 “请。”店家指向摊位上的第三块长方板。 傅故渊拿起,题为: 两只翅膀难飞翔,既作衣裳又作房,宁让大水掀下海,不让扶光晒干房。 他微微一笑,将长方块儿放回原位,“蚌。” “这位公子添上签。” 吴公子笑的明媚,还不忘瞅一瞅长宁,长宁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盯着,她还在仔细听着灯谜。傅故渊想骂他“浪荡子”,也不知为何,就是看他扎眼的很。
那位吴公子又拿起下一块儿, 小时青青腹中空,长大头发蓬蓬松,阿姐撑船不离它,阿兄钓鱼拿手中。 “是竹。” 两人像是较上劲了,店家也是非常无助啊,一直都是“吴公子添签”,“另一位公子添签”…… 最后,实在是没谜猜了这才作罢。 傅故渊并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可能还因为头筹是京府城南的杳清糕。傅故渊记得,贺王曾提过一嘴,长宁爱食。 那位吴公子微微侧过身子,像是找到了至交,行了个平辈礼,问道:“公子爱吃杳清糕?” “正是。” “在下吴豫,家父通判吴净,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吴净,傅故渊倒是听他父皇提过,原先是同安县的县令,他让原先前贫穷落后的一个小县有了适合自己的发展,同安县地势险峻,有落石于山顶坠下是常有的事,下大雨会有洪流,他就提议多植杨树,让土地不再往下“走”。后来县里又种了樱桃,因环境适宜,让樱桃又大又红,县里人也有了适宜自己的事情做。让他破格封了个正六品通判,举家迁京。 “我叫故渊。” 吴豫跟着念了一遍,“池鱼思故渊,好名字。”声音不大,但让长宁听见了,她看向吴豫,有些脸红。 当真是好名字,顺承帝那几个心眼子有脑子的人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吴豫想要越过傅故渊去和傅池鱼搭话,但似乎并没有成功,傅故渊比他高上许多,站在长宁前面显得她只有一小团,长宁歪头,“阿渊哥哥,你这是作甚。” 傅故渊似乎没听见第二段,脑子里只想着,出宫还挺好,不叫殿下。 “无事,这奖品吴公子自己消受,先告辞。” 一边说,一边拉着傅池鱼走出人群,吴豫扶额表示不甚理解,他只记得来京府的第一个上元节有些“怪哉”。 许久他才开口:“放灯。” 天灯只有正红,许是一年仅此一次,喜庆才好。放灯者可自行提字于灯上,当天灯欲升欲高从宫城上看才是最好的。 长宁和太子分别坐在贩灯店家的小书案前,都在纠结提何字。 还是傅故渊先问长宁提什么字,傅池鱼其实也没想好,如果说写家国大情太假,写儿女情长会被责骂,其实家人安康是她最期望的。 “家人安康,殿下呢。” “同上。” 其实不然,他还在康字左下写了几个字,长宁安乐。 天灯点着了,飞得很高,像是要把他们的心愿说给天上人听,二人站在德兴湖岸边上的柳树旁静静地欣赏着天灯。 “阿鱼,上元节安乐……” “殿下,同乐……” 都说月亮十六圆,可如今还有小半月,月亮竟有了八九分圆。月辉将二人映照的像是相互依偎,那种笑容在皇宫见不到。 二更不到二人便回了,傅故渊不知道为什么长宁不愿去宫中留宿,但还是尊重她,二人就此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