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千面-1

    外面好像挂起了很大的风，我透过小店昏暗的光线看着那个小心翼翼推开进来的人，在他的身后，我看到狂风卷起了漫天的黄沙，让人难以看清隐藏在那风沙之后的东西。小店的老板坐在小店最内侧的柜台的后面，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进来之后就关上那扇门。”她不冷不淡的对着那刚来的人说到。

    随着那扇门缓缓的关上，一切的风声和那漫天的狂沙都消失了。我坐在柜台外一旁的座位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第一次来到店里的人。他正一“脸”拘谨和警惕的打量着店里的各个角落，以及坐在柜台里正沉默不语的老板。他应该也是看到了我，在将他的脑袋转向我所在的方向时，他的身体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便慌忙挪开了。我想，在这个仅挂了一个破旧灯泡的小店里，就着仅有的光线，他看到的坐在阴影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是一个比周围空间更深的一个黑色的呈现人形剪影，还是可以看到我正饶有兴趣打量他的视线，以及我那张额头处带有一道狰狞疤痕的脸。我想他应该没有看清的，因为我并没有从他刚才的动作中感觉到恐惧，那更像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惊愕。这种反应，我其实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每一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表现出这种谨慎。只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空白的如果商店中服装模特一样的脸配上肢体表现出的拘谨，我也不知道这应该属于滑稽还是惊悚。

    老板敲击桌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到我旁边那个一身长袍的黑影缓缓站了起来。她清冷的声音又一次问起了那个她每一次都会问的问题：“我会为你提供你需要的东西，作为报酬，你需要告诉我，是谁让你来到这里，当时你又看到了什么？”那个还站在门边打量的人，将身子转向柜台的方向，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他便说出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我习惯性的去看他的脸，并没有我熟悉的唇齿相碰的景象，只有那蠕动的喉结证明声音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周围全是沙子，我面前只有一条通往这里的路。风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就会有人来帮我。”同样的答案，即使是我也已经听了很多遍，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描述。我并不知道老板对门外的世界到底了解多少，又想要从这些来自那里的人口中知道些什么。只知道在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从那扇门中出来的时候，老板警告过我，不要对那里产生好奇，永远也别想着探索那里，每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最后都会变成那扇门外的沙子。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老板转过身，打开了柜台后面那个紧靠墙壁的巨大的柜子，在一张张淡黄色的面皮中挑选着，那一个个薄薄的面皮上有凹凸不平的起伏和不同形状、颜色的点缀。老板将它们一张张的铺开堆叠在手掌上，招呼那等在门口的人过来。等他走到柜台前时，老板将手中摊开的一张张面皮按在了那张空白的“脸”上。于是，我便看到了一张又一张带着不同表情的脸：惊喜、痛苦、哀怨、鄙夷、平静、茫然、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