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逃离幻境

    ——某年某月某日

    ——小镇车站

    金黄色光芒降临大地，黄金之雨无声地咆哮，吞没着一切它的敌人。

    待光芒散去，一切又转为清晰。它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如同从未出现过。

    “内存都快爆了，权限不够啊。”白道安感叹。

    “但是有效，不是吗？”对方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白队，能借我clear库用用吗？”

    白道安严肃地拒绝：“我攻击类库只有delete库和clear库，家底不能借。”

    对方耸肩，不置可否。两人看着眼前的房间沉默不语，对方提醒：“记得锁门。”

    白道安探出手：“命令：lock。目标：触摸到的第一道门。加密算法：AES”

    绿色悄然渗入门缝，随即消失。

    “好了，现在是例行的梳理记忆时间。白队长，请坐。”他做出请的手势。白道安没有犹疑，直接顺势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

    “首先，你的身份是？”

    “管理者组织潜入作战部队，第3小队队长。”白道安语气平静自然。

    “我是？”

    “第3小队副队长马兴文，与我一同执行此次任务。”

    “身处的这个世界的本质是？”

    “大型虚拟世界服务器‘理想国’创建的一个虚拟世界。”

    “此行任务目的是？”

    “窃取‘理想国’3号备份服务器第4级IP地址。”

    “IP地址存放位置？”

    白道安忽然陷入沉默，如同在沉思。许久后，他抬起头，双眼灼然：“你应该知道的。”

    马兴文摇头：“我的记忆是分卷压缩存放的，有一部分丢失了。”

    白道安没有将视线就此移开：“但是丢失一卷记忆，应该会连同本次任务都忘记，甚至会忘记自己所处世界。而且会有精神不正常，逻辑混乱的表现，但你怎么丝毫没有这些迹象？”

    马兴文感到疑惑；“咋了？你怎么这么疑神疑鬼的？”

    “那好，我也帮你梳理一下记忆。”白道安微笑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个地方？”

    “管理者总部”马兴文脱口而出。

    白道安的微笑凝固在脸上：“这招已经过时了。”

    马兴文的笑容也凝固了，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命令：forbid。目标：I-109。”

    白道安没有坐以待毙，几乎是同时做出回击：“命令：stop。目标：local_id::id_name(“maxingwen“)。”

    forbid命令的红色光芒绽开，如同从“马兴文”的周身探出无数狰狞的触手，forbid命令越级调用过多的内存，甚至导致整座小镇的时间流速变慢。很快，位于现实中的服务器被命令的权限强制分配了大量cpu计算资源，用于解算白道安的权限加密。stop命令为金色级别命令，而且白道安在现实中仅依靠一台个人终端进行计算，在虚拟世界中便没有如此气势。

    “你到底是谁？”白道安脸色不佳，“你是系统的高级安保？”

    对方突然发出小丑般尖利刺耳的笑声：“我就是马兴文，没有骗你哦。”

    分卷压缩的记忆，如果是这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记忆被系统掉包了。白道安意识到事情已经走向最不可控的方向，此行任务已经彻底失败，剩下只有一个目标：活着逃出去！

    明白当前状况后白道安不再停在原地，在混乱的光影中冲向门口，但他忽然想起一事：他已经对门下过lock命令，已经来不及对门进行解锁了！

    这是系统专门设的一个局，目标是彻底搅碎他的意识与记忆，从而做到真正在生理意义上杀死他！他在按照以往习惯给门上lock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见对方几乎已经摸清了潜入作战部的作战习惯！

    他想起之前在街道上行走时看到的立方体，才顿时醒悟：那个立方体是系统介入的对象载体，因为这是“理想国”的开发引擎的默认模型！

    管理者与系统的作战持续到现在，终于升级到了系统直接下场抹杀管理员的地步。

    白道安只能回头迎击。就算死，也要倒在黎明来临之前，而不是现在这个糟糕到无可救药的时代！

    他的头脑很清醒，这场战斗已经不能光凭权限级别和算力、内存大小来硬刚，而是需要巧胜。如果被forbid命令解算完成，他就无法再使用命令，与案板上的鱼就无二异了。

    “命令：occultation。目标：self.IP。”这个命令会将白道安的IP隐藏，但实际解算并没有停止，因为对方的命令已经成功定向，而且他的stop命令甚至无法对链接通路产生较为明显的干扰。

    “命令：forbid。目标：doorwithlock==true”这个命令的编译仅仅一瞬间后便报错，因为他没有forbid的库，所有自然没有办法使用。但似乎奇迹出现了，门缝间的绿光渐渐褪去，白道安乘此机会一举踢开这道已被解锁的门，冲入走廊。他回头望去，只见“马兴文”站立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跨出一步。

    果然如此，此事验证了他对目前系统介入的两个猜测：

    第一，系统介入的IP定向能力很差，只需一个甚至无法执行的同样命令，就可以在隐藏被定向的IP情况下使服务器定向到错误的目标。他用一个无法执行的forbid命令欺骗了服务器系统，让服务器误以为攻击的是正在被forbid命令锁定的上锁的门，随即转而攻击此门。

    第二，系统直接下场用的类似“夺舍”的方式与AI安保系统有冲突，二者会互相视作敌人，如果引起互相攻击，由于双方都是调用系统内存和算力以及网络，双方均层层加码，服务器会很快崩溃。

    “马兴文”站在门前，面孔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被打上了马赛克。很快，他再次化作了黑影，只剩诡异之声回荡在无尽长廊中：

    “你逃不掉了。”

    白道安没有理睬，向长廊另一头不知疲倦地奔跑。他的心率早已突破200，忽冷忽热的体表温感和颤抖的双手让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再真正保持镇静。他毕竟不是赛博改造人，也不是培养人，只是一位比常人心理素质好一些的普通人。

    大门就在前方，光明已经触手可及。

    冲出大门，阳光在这一瞬间让他睁不开眼睛。即使这是虚拟的阳光，但白道安感受到的眼睛传来的刺痛是实实在在的。

    眼前的世界逐渐恢复色彩，在湛蓝而虚假的天空下，绮丽的光晕笼罩在街道的一个人身之上。

    “警察，我们又见面了。”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钢管，“看来你想离开了。”

    白道安意识到这是方才蹲在车站门口的奇人，如果他的记忆没有恢复，处于精神不正常的时候或许还有的聊，但现在的情况令他感到怪异。

    “本来我也想离开，但是没有车票。售票处也没有了。他们说你负责管这个，所以你还有车票。所以你应该给我一张。”男人把手中的钢管舞得呼呼响。

    白道安想要绕开这个麻烦，但这个麻烦自己冲了上来。男人怪叫：“哈！那么我需要搜你的身了。”

    “抱歉了。”白道安伸出右手，“命令：delete。目标：触摸到的第一个AI实例。”

    他用推搡的动作轻推对方，幽深的墨绿色从掌心涌出，数秒内就从头到脚包裹了整个人。

    但是这个人形没有消失，而且一直在扭动，反而颇有白日幽灵的感觉。

    “命令：add。传入参数：内存5.0Gb，cpu超频6.0GHz，浮点理论算力分配X0.90”白道安将自己的硬件能力几乎全部压到这上面，但除了看上去绿色的“蚕茧”更亮了一些，仍然没有实际效果。

    空中弹出一个红黑色配色的警告标志，下面显示：“错误：目标无法链接”

    不是AI？白道安猛然惊醒：这也是一位管理员！

    “啊，所以你不准备给我，你阻止我离开这座座小镇。因为所有阻止我离开小镇的都是我的敌人，所以你是我的敌人。所以……”他露出如同幡然醒悟的表情，“看来你不能离开了。”

    他伸出双手：“命令：destory。目标：命令发出点最近的管理员权限实例。”

    “蚕茧”破裂，碎片在炙烤大地的阳光中焚尽。

    这也是系统下场，直接篡改某个实例的权限，让他拥有了近乎无限资源。入这行这么久，白道安第一次切实体验到生命受到了危胁。

    还能怎样？只能尽力逃离。白道安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一座小镇，就遇到两个被称作“行尸走rou”的无记忆且被系统发现并接管的管理员。白道安发现战争的天平倾斜情况并不如总部料想的那么乐观，总部应该对此做出调整并改进——前提是自己能活着逃回去。

    他环顾四周，此街道两边通行，两侧都有高墙，想必另一面高墙应该有限制面，也就是俗称“空气墙”。那么眼下只有两侧可去，其中一侧是自己在前面两个月没有记忆时前往警局的方向，另一侧是则是通往小镇住宅区。按照记忆，任务的紧急逃生点位于小镇河边的大桥入口右侧的石柱下。那么走住宅方向会更近。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这个管理员拥有了系统级权限，那么他就可以调用红色级别命令，比如“move”命令，这就可以直接在获取他的坐标后传送到他面前，然后使用destory直接让他的意识死在这个虚拟世界。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双脚沿后跟旋转，冲向了——警局方向。

    声音从身后传来：“命令：track。目标：视野范围内的管理员权限人类实例。传入参数：命令发出者豁免。”

    白道安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接下来就是简单的使用move加destory命令。他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在警局的同事们，能否有转机全看他们能否按照自己预料出现。

    “李大爷今天又闯祸了，他又在街上乱和人吵架，别人又要投诉咱警局了。”熟悉的声音在街道转角处响起。按照白道安被系统赋予的AI数据库记忆，这是局里的新人——准确来说，是自这个世界被创建而来被赋予永远的新人身份的一个AI。他每次总在这个时候下班，大概就是阳光最后还很毒辣而即将落下的时候，这个时间的准确标准是天空中例行出现晚霞的时候。他每次下班会和三个同事一起步行回住宅区，会说同样的话——关于李老头又按惯例和人吵了一场每次都一模一样的架。

    [命令：move。目标：track锁定的目标]

    实时命令寄存检测系统发出提示。

    白道安紧张到了极点，存活与否，在此一举！

    转角处一只脚已经探出，与此同时，披着头发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