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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半渡而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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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骨铁心屠夫三部曲之,为你展示血淋淋的南明历史。

    ………正文………

    灵溪登陆点的东岸,渡河的部队还在试图抓紧一切时间把士卒、武器、弹药等运到对岸,为已经和清军交火的南塘营第一、第二两个步兵局提升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利用清军行军和休整的那段时间,东岸的明军不仅将虎蹲炮以及附属的炮手、大盾牌手等运到了对岸,还将第三局的前两个哨送了过去,此刻第三局的后两个步兵哨已经有一大半登上了船筏。眼下明军身处的境地,只有极可能快的将步兵运送过去才有可能守住此地,不至被清军分割或是将渡河部队赶进灵溪。

    抬起胳膊用军服的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军法官再度确认了负责联络的传令兵带回来的军令,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却也只得下令再度进行更改,为李瑞鑫的反击计划做准备。

    然而,未待他下达命令,对岸的清军战阵前突然爆发了一连串火炮发射的巨响,登时将他即将出口的命令堵在了口中。

    ………………

    按照戚家军旧制,步兵营携带虎蹲炮的数量为每五百兵三门,但是对于陈文来说,他的对手并非那种没有火炮的倭寇和蒙古鞑子,而他暂时也没有编练车炮营的意愿存在,所以则改为了每个步兵局四门,另外还要配上一门佛郎机炮。只是在统属上并非属于局这个单位,而是从属于营属炮队。

    这样的编制已经达到了历次作战缴获库存的极限,尤其是孝顺镇之战,若非明军取胜占据了战场,义乌、东阳这两个战兵营的炮队编制只怕是依旧无法补全的。

    只不过,此刻他们面对的清军乃是浙闽总督标营,不仅仅是浙江绿营中数得上的精锐部队,其主帅陈锦还是明末关宁军出身,对火器的了解程度远超同侪,甚至包括田雄也无法与其相比。

    明军以弓箭、火铳和虎蹲炮实现了一次齐射后,清军的战阵顿时淹没在了硝烟之中,视线受阻的明军能够感知到的只有受伤清军的哀嚎声以及硝烟背后清军的走动。

    待到硝烟散尽,眼前的清军竟顾不上将伤员尽数抬到阵后,直接将他们携带的那一门门装填完毕的虎蹲炮从阵后抬到了阵前,在明军震惊的目光中点燃了火门!

    清军急行军而来,携带的虎蹲炮数量不少,但也和明军一样都是那种几十斤重的小炮。可是当这些虎蹲炮同时喷射出铁砂、石子的那一瞬间,却如同改变了下落方向的雨点般瞬间扫向明军的战阵。

    明军的阵前,由于虎蹲炮刚刚施放过,那些执行掩护任务的大盾牌手尚且守在那里。清军虎蹲炮发射的炮子如暴雨般撒向明军战阵之时,在这些用厚木板包铁皮做成的大盾牌上打出了一连串的冰雹落地似的奏鸣,甚至有一些石子一度击破了盾牌,可是在这一过程中也彻底耗尽了动能,以至于丝毫不能奈何到它们背后的那些大盾牌手。

    只不过,大盾牌手终归无法遮蔽整个战阵,再加上清军利用了硝烟遮蔽战阵的瞬间,明军前排的火器队尚未来得及退到步兵队的身后,瞬间被清军的炮子覆盖。

    片刻之后,明军阵前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没有被大盾牌手遮蔽的战阵前多有明军的射手被虎蹲炮所伤,甚至更有被直接命中要害而亡。以至于,一时间明军的整个战阵如狼牙狗啃一般,再无先前的那般整齐划一。

    抵近射击,这是陈文在孝顺镇之战中用过的伎俩,并且借此迅速的破坏掉了四府绿营的阵型,实现了在督标营击垮义乌营前击溃当前对手的战术目的。

    可是此刻,督标营却直接将这个不需要什么太多训练,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战术抄袭了过去,甚至直接用到了明军的身上,在清军看来或许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却也瞬间点燃了南塘营指挥李瑞鑫的怒火。

    骑将出身导致了他比起防御更热衷于进攻,可是眼下明军处于绝对的劣势,按照陈文在四明山殿后战中的做法,打防守反击翻盘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所以只得在此承受着清军的攻击。可是谁知道浙江清军竟然在王升复刻老南塘营的编制后,更是无耻到了抄袭陈文的战术,若非为了稳定军心而只身渡河,未有骑着他那匹乌云踏雪,此刻李瑞鑫恨不得策马杀入敌阵砍了陈锦那厮的狗头,以泄此愤。

    这一番齐射,明军的伤亡还犹未可知,在将旗示意的瞬间,火器队的士卒们纷纷与那些已经冲过来的各队火兵一起搀扶着伤员向阵后撤离,就连那些炮手和大盾牌手也拖着虎蹲炮交替掩护着后退。

    低头问过传令兵,才知道他此前下令尽快运过来的物事似乎刚刚完成装船,距离反攻还需要一些时间。强压下这份怒意,李瑞鑫立刻下令步兵队上前接应。可是就在这时,刚刚完成炮击的清军却再次开始前进,行进的速度也更胜从前。

    片刻间,就在明军强强靠着步兵队前进将伤员、火器队以及炮手还有大盾牌手掩护到背后的瞬间,清军迅速越过了那些刚刚开过火的虎蹲炮。

    数息之后,只见清军前排的长枪手呐喊着向前冲锋,奔出数米后迅速的停了下来,继而蹲下。而此时,后面两排的刀盾兵已持着标枪、飞斧等投掷兵器迅速的从前排每兵的间隔处跑了出来,在越过长枪手的瞬间将兵器投掷了出去。

    漫天的标枪划过了一个个抛物线,而那些飞斧则是径直着瞄准了远处的明军旋转着飞了过去。在此之后,更有着督标营的长枪手和刀盾兵呐喊着冲了上来。

    清军的投射迅速覆盖了明军的前排,而此时,刚刚完成掩护任务的明军在新编制的两个长牌手和两个代替镗钯手的藤牌手的掩护下,立刻下蹲摆出了平日接受抗压训练时的纵阵。

    刹那间,清军的标枪和飞斧密密麻麻扎在了明军的盾牌上,而更多的则是插在了各队纵阵之间的空地上。在四面盾牌的防护下,保持着纵阵的明军伤亡远比去年仅靠着一面长牌和一面藤牌的简易防护要少得多。可是就在此时,大队的清军已然冲了上来,将兵器对准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变阵的明军。

    两军交战,尤其对步兵来说,阵型乃是重中之重。陈文麾下这支明军从前依靠着狼筅来遏制敌军冲锋,从而完成变阵。可是现在,新编的长枪阵中狼筅却已经不复存在。而此时,督标营的清军大多参加过孝顺镇之战,眼看着曾经一度给予他们极大压力的狼筅似乎还在明军战阵后排,清军立刻持着兵器冲了上去,试图借此压制着尚未变阵的明军。

    可是就在这时,随着阵后的一身令下,此前在纵阵中还保证直立着的那些长枪立刻有前到后的逐渐放平,只是越到后面便越是向外侧偏移。

    只是这一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孔雀开屏般的扇面,将整个战阵遮蔽了起来。而在他们身后,一队队的鸳鸯阵杀手队补充到了各个长枪阵杀手队的两翼侧后,呈护卫状,反倒是那些长枪阵杀手队似乎根本就从没有过变阵的想法存在。

    明军的长矛长达五米,与狼筅长度相同,放平的瞬间,一些还没来得及收住脚的清军立刻被捅了个对穿,就连一些已经收住脚的清军被身后收不住脚的清军撞到,从而也被串在了长矛之上。一时间,冲在最前排的那些军中猛士只有少数的幸运儿借着摔倒从而躲过这一劫。

    清军的冲锋无以为继,而下一秒,明军前排的长枪手们则将扇面收回了一部分角度,形成了一个个半开的扇面,而那些鸳鸯阵杀手队则迅速的补充进来,从而形成了一副锯齿状的阵线。

    在明军的新编制中,每哨中奇数的步兵队为鸳鸯阵杀手队,而偶数的则为长枪阵杀手队,这样一来,南塘营中的一支英雄部队——前甲哨第四鸳鸯阵杀手队则被改编为长枪阵。

    新任第四步兵队的队长叫做罗永忠,在四明山殿后战中担任临时辅兵,由于作战勇猛,到了天台山扩军时期便被补充进了南塘营。此后一路走来,几乎是每战必与,屡立战功,才能够有机会超越一些比他更早加入南塘营的士卒成为这支老牌步兵队的队长。

    此刻甲哨第四步兵队位于战阵的中心,清军的第一轮冲锋已经被遏制,随着战鼓的敲响,战阵中的明军将士高声呼喝了句“虎!”便持着长矛向着面前的清军发起了进攻。

    而此刻,清军的前排为了冲锋却都是些利于搏斗的刀盾兵和持着七八尺长枪的长枪手。在第四步兵的长枪阵的不断逼近中,这些清军只得节节后退,而作为本队的伍长,控制战阵前进后退节奏的长牌手,曾经的火兵石大牛则满头大汗的踏着步伐,意在和周围的步兵队保持同一线前进,不至过于突前或是压后,影响到战阵的整齐。

    行进了一小段距离,在一些长矛手刺杀了极少数没有来得及逃窜的清军后,原本还处于前排的清军便没入到阵中。而此时,一排长枪手迅速的补了上来,与依仗着兵器更长的明军手中的长矛交错在一起。

    片刻的停滞后,明清两军迅速的开始了互刺。改良自鸳鸯阵,明军还是保持着那种相对密集的战阵,而清军为了搏斗和刀盾兵突击更为方便,则还是在每兵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这样一来,清军长枪手虽然兵器长度不落下风,可是在局部战场的数量上却依旧处在劣势之中,只能凭借着兵力的压倒性优势来逐渐在消耗战中击垮明军。

    战阵已经停滞不前,身后的队长罗永忠已经招呼火器队中的弓箭手抛射,将长牌抵在身前,当面清军长枪手的突刺直接将枪头扎在了他的长牌上,将石大牛推了一个琅跄,若非本就身体强壮有力,弄不好便会被清军推倒在地,从而将背后的长枪手漏了出来。

    或许是用力过猛,当面清军的枪头扎在了长牌上一时竟拔不出来,身边的呐喊声交错,石大牛猛的将长牌向左一偏。那清军借着这股子气力倒是成功的将枪头拔了出来,可是他也就此摔倒在地,立刻被石大牛身后的两个明军长矛手分别刺中了左腿和右胸,再没了呼吸。

    撇掉了这个累赘,石大牛连忙将长牌重新护在身前,而就在他撤回长牌的瞬间,那个刚刚被刺死的清军长枪手身旁的一个清军反手便将长矛刺向了露出了破绽的他。

    如许长的长矛,突刺是最好的进攻手段,不仅明军的士卒长久训练此法,眼前的这个清军显然也是浸yin此道良久。长矛的突刺迅猛异常,石大牛未来得及将长牌重新挡在身前,那根长矛便已经突到了他的胸前。

    下一秒就是死亡,惊恐万分的石大牛猛的向左一躲,那长矛登时便插在了他的右臂上。剧痛之下,石大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腰刀,连忙将长牌抛下,用左手设法将跟长矛的枪头从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右臂上拔出来。然而,他刚刚抛下长牌,刚刚补上来的另一根长矛却也刺了过来,直奔他的面门。

    胳膊还没有挣脱,另一杆长矛便刺了过来,而他的身后则是还在做着刺杀动作的明军长矛手,再无退路可言。眼见于此,石大牛只得将脑袋一偏,强强将长矛的枪头让过了面门,可是却在脸颊上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左脸颊伤口的疼痛传来,石大牛顾不得其他,连忙拼尽全力握住了右臂上的长矛,不让对面那个清军扭转枪头,继而忍着剧痛将胳膊从枪头上褪了出来,便直接坐倒在了地上。而此刻,本队的一个护翼侧面的藤牌上连忙冲了过来,挡住了再度刺来的长矛,将他护在身后,直到本队的火兵将他向后拖了一段距离才勉强脱离险境。

    战场上的消耗战还在继续,几乎每一瞬间都有人倒下,可是却绝少有石大牛这般好运的。明军的长矛手在局部战场上虽说较之清军更多,训练也更为有素,但是清军的兵力却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眼见着正面无法有效突破,清军立刻开始将阵型向着左翼的河滩和右翼的树林方向延展开来,试图形成包围之势。而此时,明军也只得将作为预备队的那支刚刚运送过来的第三局投入到战场之上,以确保能够堵住清军的攻势。

    虽然明军在这段时间将第三局也彻底运送了过来,但是清军的兵力却还是渡河明军的两倍有余,这样的消耗战势难持久,然而距离天黑却还有着不短的时间。况且如果清军能够在战场上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势必会举火夜战,到时明军依旧全无胜利的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排的明军在不断的突刺中体力消耗眼中,身体越加的疲惫起来,而清军虽然伤亡更多,可是在兵力上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优势。

    由于分割两岸,明军无法将兵力一次性投诸在战场上,只能不断的填补损伤。局势越加的开始不利于明军,或许用不了多久前排的明军在损伤过度后便会崩溃。可是就在这时,只见听到嘎吱嘎吱的一阵声响,阵型中央的两个鸳鸯阵杀手队立刻让开了道路。

    下一刻,待那两件物事出现在眼前,看到它们的芳容的清军无不停下了或是突刺、或是防御动作,仿佛他们的魂魄都被吸了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