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君帅
此刻他正躺在那张大床上,他本是一个好酒之人,这是好听的,实际上他就是一个酒鬼,他还是一个懒鬼,他已经懒得连酒杯都懒得拿,所以便将酒杯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只挺一下肚,酒水便化作一道弯弯的水桥,自动流进他嘴里。 “咳咳!” 岳风脸色苍白,他还是带着咳嗽进入房间的。陆小凤是好看,那他就是……特别好看,像这样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当他出现的时候,没有人能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站着的和躺着的,全都看向他,站着的三个人面色一变,那个一张脸几乎被削去了一半的男子,颤声道:“六扇门,君帅……岳风?” “虽然蠢,但还不算太蠢。”岳风微微一笑,无视三人,直接在一个桌子旁坐了下去。 桌子上还有一坛酒,三个酒杯。 他将酒塞打开,醇醇的酒香便飘满了整间屋子。 “好酒!”他轻赞一声,跟着就倒了一杯,又一杯,接连倒了足足十三杯,当然也喝了十三杯,方才停了下来,跟着道,“就是酒杯太小,不能喝得痛快。” 陆小凤一直没说话,但现在他不得不说,他若再不说,那一坛酒说不定就全都要进了岳风的胃。身为一个酒鬼,是断断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陆小凤急道:“你喝的好像是我的酒。” “我知道,但若是我不抓你,这一坛酒你一定会觉得十分值得。”岳风淡然道。 陆小凤奇道:“我又没作jian犯科,你为什么要抓我?” 岳风翩然道:“陆兄,你以前或许没有,现在或许也没有,但你能保证自己以后也没有?”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般,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赌我以后会犯罪,拿我以后的犯的罪,来抵这一坛美酒?” “不错。” 陆小凤叫道:“这不公平。” 岳风道:“这如何不公平了?不妨想一想,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湿鞋?陆兄若不湿鞋,自然是千好万好。陆兄若不小心湿了鞋,这一坛酒便是免死金牌。何乐而不为?陆兄以为如何?”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喃喃的道:“虽然我知道你说的很没有道理,但是我又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若不当捕快,而是去经商,天下第一大富翁肯定是你。” 岳风淡然一笑,跟着慢慢的道:“‘玉面郎君’柳余恨、‘断肠剑客’萧秋雨、‘千里独行’独孤方,是你们杀了人?” 这三人,正是早从江湖上消失,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的柳余恨、萧秋雨以及独孤方。 柳余恨轻叹一口气,道:“我二十年前便该死了,现在死已经晚了,至于……” 咻!! 寒光蓦地一闪。桌子上非但有酒,而且还有一副筷子,筷子已经少了一根,少了的那根此时正插在柳余恨的咽喉。 洞穿。 萧秋雨、独孤方面色骇然一变,眸中透射出惊惧。唇亡齿寒,他们的武功于柳余恨不相伯仲,岳风既能轻而易举斩杀柳余恨,杀掉他们两个,想必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至于柳余恨,他则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本能地捂住了咽喉,想要挽救自己的生命,但潺潺流下的鲜血已经证明,他所做的努力不过是白费力。 “你、你……”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柳余恨已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绝了气息。 擅水者,终被水溺;杀人者,终被人杀。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眨眼杀一人,岳风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仍是世家公子般, 翩然道:“很好。既然你自己都说二十年前你便该死,今日在下便成全了你。不用谢。” 萧秋雨、独孤方皆连连倒吸冷气,浑身已轻微地颤抖起来。 陆小凤仍躺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的道:“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做捕快。” 岳风淡然一笑,道:“哦,陆兄可不是一个善变的人。不知短短时间,陆兄何以便改变想法了?” 陆小凤轻叹道:“你修为盖世,杀人也就是杀人,这不算什么。可你这等杀人不见血,眼不眨的心肠,若是经商,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了,所以啊,你还是莫要经商的好。” 岳风略作沉吟,点了点头,道:“有理。” 说罢,他骈指一挥,只听咻的一声,一道水箭自酒水中攒射出来,待至岳风嘴角高度,方向一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酒水变缓,慢慢的,全都进入到岳风的嘴,又到了他的胃。 萧秋雨、柳余恨瞳仁皆是一缩,就连陆小凤也禁不住爬了起来,道:“好!阴阳相济,五行交融。君帅内力臻至化境,已可角逐当世第一的桂冠。”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天下无敌。 这可说是世上九成九武者的终极心愿,陆小凤如此骄傲的人能这般说,足见这评语的含金量,就算明知不敌,萧秋雨和独孤方也流露出羡慕之意。 唯有当事人自己,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哂笑道:“天下第一还是陆兄来做的好,在下便不插手了。二位,柳兄已然伏法,你们是选择我来,亦或是自己了断?” 萧秋雨额头沁出豆大的汗滴,背后冷汗涔涔而下,已湿透了衣衫,忽然叫道:“君帅,你可知他们是谁?他们是青衣楼的人!” 常将死挂在嘴边的人,往往最怕死,萧秋雨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 青衣楼并不是一座楼,青衣楼,有一百零八座。每楼都有一百零八个人,加起来就变成个势力极庞大的组织。他们不但人多势大,而且组织严密,所以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 谁都不知道青衣楼在哪里,谁也没见过那一百零八座楼上挂着的所有画像,但谁都知道,只要自己的画像能被挂在青衣楼,就已经能在江湖上横冲直撞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得罪他们任何一个人,就是得罪青衣楼。 没有人敢得罪青衣楼,除非是万不得已,也没有人会轻易得罪青衣楼的人。 刚才死的那两个,一个是铁面判官,一个是勾魂手,皆是青衣楼第一楼上有画像的人。虽然只是第一楼,但已是江湖上难得的好手。 萧秋雨眼睛瞪得更大,有些急,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岳风居然是一边喝酒一边跟他说话,单单这本事,便世间罕有,可说是举世无双。 萧秋雨目光与独孤方迅速一对,又叫道:“青衣楼每个人都该死,我们杀的是青衣楼的人。” “所以呢?” “这是为民除害,我们不该死。” “青衣楼该死,但你们同样该死。他们杀过人,你们同样杀过人。不巧,那些人还比较无辜。你虽然杀了他们,但你们自己也该死,你以为呢?” “我、我……”他已说不出话。 岳风也不再理他,跟着道:“素问陆兄‘灵犀一指’妙绝天下,举世无双。在下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陆小凤奇道:“哦,君帅请直说。” “杀!” 正在这时,萧秋雨忽然爆喝一声,腰间的一柄剑出鞘,刺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只在瞬间便已完成。 这是他倾尽生命的最后一剑,虽然惊惧,但这一剑仍刺得极稳,极准,极狠。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一剑,正是从杜少陵中那“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演化所得,长剑一抖,空中剑影数十,剑气震荡,宛如波涛轰响,气贯长虹。 “妈的,你这狗官,朝廷鹰犬!杀啊!” 独孤方也大叫一声,似是非常愤怒,人高高跳了起来。这就是适才萧秋雨跟他打眼色的目的,岳风既然不肯放过他们,那他们只能拼死一搏。 萧秋雨是这么做的,独孤方好像也是这么做的,可就在他高高跳起来以后,目标却不是岳风。 咔嚓。 他竟然直接将窗户撞出了一个大窟窿,人已施展绝顶轻功,纵身如风似雨的离开。 “哦,君帅请直说。” “我一直想知道,陆兄的灵犀一指能否夹得住小李飞刀。” 叮! 岳风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已经用这一双rou指,精准分辨,硬生生夹住了萧秋雨的剑尖。 萧秋雨面色骇然一变,失声惊呼道:“灵犀一指!你跟陆小凤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你们设的局,对不对?” 别说是他,就连陆小凤也张目结舌,喃喃的道:“别说是你,就算是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与君帅设下的局了,更怀疑我有没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同门……” 下一刻,岳风手指轻轻一抖,剑尖并未断,长剑却已从萧秋雨掌心飞出,一个折返,又朝萧秋雨刺去。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赫然正是萧秋雨先前使用的那招,并且更为精纯,剑气如惊涛骇浪,空气被引动,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浪花,朝萧秋雨轰杀而去。 萧秋雨就好像看见了恶鬼,大叫道:“这怎么可能?鬼,你是鬼!” 陆小凤则是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一剑封喉,鲜血飚散。又听轰隆一声巨响,萧秋雨身后的木墙,直接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早已变成尸体的萧秋雨,就好像是一叶孤舟,随波逐流。 呛!! 只听一声劲响,刀光破空而出,漫天星月失去光彩。天上地下,所有的辉煌,所有的光都凝聚到了一点上。 小李飞刀! 什么?! 陆小凤先前还只是坐了起来,但现在他却猛地一下子,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床下。瞳仁骤然收缩,收缩到极致,更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一次,看到鬼的人,变成了他。 岳风的出手很快,疾若电闪的快,但陆小凤的眼力一向不错,你若是练成了灵犀一指,眼力却不成,那还怎么算是练成了灵犀一指? 所以,尽管岳风很快,但他却仍然看清楚了岳风手中那柄刀,只有三寸来长,通体雪白,造型虽然很古朴,但是却也很普通,可就是这样一柄普通的飞刀,却彻底迷住了陆小凤的眼。 这把刀,令他想起一个极其恐怖的传说,以及一个极其恐怖的人。uukanh 他根本不需要去确认,就知道独孤方必死无疑。 小李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这本就是百余年前,整个江湖最为熟知的一句话,这十六字还穿过了时间的长廊,一直流传至今。没有人能在小李飞刀下安然离开,以后不知道,但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陆小凤只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连心脏的跳动都随之变快。 一切尘埃落定。 “君帅究竟是谁,可是小李飞刀李大侠的传人?”半响过后,陆小凤终于问出这一句话来,桌子上的那坛酒也已被岳风喝尽。 “传人?真要说起来,应该算朋友才是吧。”岳风随意道。 陆小凤却苦涩一笑,没有再问,既然对方不肯说,他再问下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陆小凤不是自讨没趣的人。 岳风起身,冲陆小凤微微一笑,道:“酒已经喝了,话再多说便多余,但既是多余的话,不妨再多一些。陆兄,我猜你今日定会撞到桃花运。” 陆小凤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的女人缘向来都不错。” 岳风摇摇头,续道:“陆兄的女人定然不少,桃花运也定然是极好,但这次却不相同。” 陆小凤来了兴趣:“哦,怎么个不同法?” 岳风道:“绝世美人天下多了是,但这次来的,非但是一个绝世美人,而且还是一位公主。陆兄请保重。”微微施了一礼,岳风慢慢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陆小凤瞧着岳风消失,喃喃的道:“那还真的不同,不过越是不同,麻烦恐怕就越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