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宣战
静妍走后，坤宁心里空空的，他自己也没想到，静妍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晚上吃饭，食而无味，济远看他落寞的样子，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坤宁把静妍今天来看他的事告诉了济远，并问济远：“济远师父，我们做这件事还有意义吗？现在人世太平，也不需要我们了。” “俗世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所谓的意义也不过是一种执念。” “可是我喜欢静妍，她拨动了我的心。” “人世的情情爱爱本就是一道坎，看来你还没迈过这道坎。” “那我还能选择吗？” “人也好、神也好，都有选择，难的不是选择，而是选择之后不后悔。你想看山后的风景，那里的风景不见得比眼前的好。” 济远并没有规劝坤宁，只是让他自己做出选择。但人一旦萌发了某个念头，就很难再抹去了，这个念头会追着他，折磨着他，让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坤宁对静妍动了凡心，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但静妍就要搬走了，以后见不到了，这个念头就愈发强烈了。 回到房间，坤宁点起油灯，想看看书，但他心意已乱，哪看的进去，想去睡觉，但碾转反侧也难以入睡。他想忘掉静妍，但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坤宁第一次见到静妍，她还是个小孩子。有一天，静妍跑到山上玩，遇到一条大蛇，她非常害怕，拿石头去丢大蛇，反而被大蛇追着跑，静妍在惊慌失措中差点跌落山崖，幸好坤宁恰好经过，用手拉住了她，救了她一命。坤宁在寺里也是无聊，就带静妍参观了寺院，并陪她玩耍。但是静妍一直不敢下山，没办法，坤宁只好一路把她送回家里。从那以后，静妍就和坤宁熟络起来，也常到寺院来玩耍。坤宁每次从外化缘回来都会给静妍带些小礼物、小玩具，静妍在家受了委屈也会到寺院找坤宁诉说。就这样，坤宁看着静妍慢慢长大，灵巧秀丽，很是欣慰。 坤宁觉得他对静妍只是一种关心，是他习惯了静妍的存在，但一旦失去，却让他明白，他对静妍是一种爱，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或不愿意承认。 坤宁一个人想了很久，越想越喜欢，越想越想要，这种念想好像在心里扎了根，挥之不去，最后整个念想占据了他的大脑。 坤宁还是去找了乾通，不是向师父交流，而是向师父辞行。 坤宁在屋内参坐，突然佛珠刺了一下手，他掐指一算，预感到一次劫难的到来。 就在这时坤宁走了进来，跪拜下去说：“徒儿不孝，请师父赐徒儿还俗。” 乾通扶坤宁起来问他怎么突然要还俗。 坤宁把自己和静妍的事告诉了乾通。 乾通说：“你跟了我有三百年了，现在你动了凡心，看来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我不劝你，只要你想清楚。离开山月寺，你不能再有法力，所以我会废除你的法力。你已经有了三百多岁了，法力废除后，你会很快老去，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执手偕老。你愿意吗？” 坤宁心意已决：“哪怕是一天，我也想感受下世人的生活。” 乾通让坤宁转过身去，脱去上衣。坤宁转过身去，立地半刻，脱去了上衣，他知道失去法力意味着什么。乾通用拳头在坤宁的背上点了三个xue位，坤宁感到全身一阵酥麻，跪倒在地，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坤宁向乾通叩拜三下，声泪俱下：“感谢师父多年的教导。” 乾通挥挥手：“你走吧。” 这天晚上，殷郊来到了山月寺。这里他常来，他到这里不是为了焚香拜佛，也不是为了游玩观光，而是因为那口落魄钟。 殷郊来到落魄钟前，用手抚摸着落魄钟。他额头上的天眼慢慢张开，红红的天眼仿佛进入大钟之内，大钟之内恢弘而黑暗，无数的魂魄飘荡游散，不停的撞击着钟壁，那些魂魄撞散而聚集，聚集又撞散，狰狞的面目显示他们承受的痛苦，却又义无反顾的撞向那沉重的黑铁。众多幽灵好像感受到星君的到来，他们奋力的朝天眼游去，好像在诉说救他们出去。殷郊通过天眼好像也在恢复着：“快了、快了。”众多幽灵让殷郊不敢多直视，赶紧收回了天眼。殷郊闭上双眼，天眼也慢慢合上。 殷郊每次到山月寺，都会先来看落魄钟和钟内的幽灵，他在向幽灵传达一个信号——我在想办法救你们出去。但这次不一样，武乙给他带来了破解落魄钟的方法，他有了底气，有了信心。 殷郊来到寺院的后院。这里山体向外延伸，形成天然的露台。此时皓月当空，山月辉映，空旷而寂朗，宛若人间仙境，山月寺可能因此而得名。乾通正在露台上打坐，手持佛珠，面目安宁。殷郊坐到乾通对面，乾通说道：“星君来了。”乾通虽未睁眼，却已感知到，这么多年了，乾通已经习惯了殷郊的到访。 乾通放下佛珠，为殷郊沏茶。 “法师一人寂寞，我来看看。” “老僧早已习惯这种生活，守心归正，不觉寂寞。” “法师每日折磨一众幽灵，也是很好的消遣，不像我们，无所事事。” “他们涂炭生灵，罪有应得，星君何必对此念念不忘。” “你们信奉道法自然。他们之于凡人，就像是狮子之于羊群，自然法则罢了，何罪之有？” “狮子吃羊只求饱腹，不会赶尽杀绝，他们屠戮凡人，务求必尽，何谈道法自然？” “众生平等，各显其能。既然他们已被囚禁，又何必每日施刑，千年不断，佛家的怜悯和慈悲呢？”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手已缚，但心中刀更毒。不免心中念，何谈悲悯仁。星君，你心中的执念何时放下？” “凡人有诗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终有一天，我会打破落魄钟，还他们自由。” “你是为了他们自由吗？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有什么区别，总比你们的虚伪要好吧。” “星君执念如此之深，不怕天庭震怒吗？” “天庭，算了吧，他们还不是一样堕落。” “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遍了，星君若执意如此，不必再谈。” “强者为王，我们就看谁的拳头硬。” “我这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掠夺的。”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下次再见，咱们战场上说话。” 殷郊与乾通争论不休，他们都知道，未来必有一战。 第二天，伴随着洪亮的钟声，殷郊正要离去，正好碰到坤宁，便与坤宁一起下山。坤宁把自己的事告诉了殷郊，他已不是法师，从此过凡人生活。 殷郊觉得可以利用坤宁，所不定以后能对他有用。于是他对坤宁说：“乾通太不仁义了，跟了他几百年，还是废除了你的法力。” “废了也好，安安静静过凡人生活。” 殷郊见坤宁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听说，废除法力后，会老的很快，你不担心吗？” “担心也没用啊。” “如果既能拥有法力，又能过凡人生活，岂不两全其美。” “星君有何计策？”坤宁被说动了心。 “我这里有颗仙丹，你拿去，可延缓你衰老。如果你能帮我做件事，我会考虑恢复你法力。” “星君要我做什么事？”坤宁欣然接受了仙丹。 “现在还没有，以后我想到了会来找你。” “感谢星君，星君有事随时吩咐。” 殷郊笑笑，便纵身而去。坤宁兴奋的把仙丹吃下，他不知道的是，这颗所谓的仙丹，只不过是一颗毒丸，不但不会延缓衰老，反而会加快衰老，只不过是殷郊戏耍他罢了。 坤宁下山后，找到了静妍，开始了凡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