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深渊的故事（一）
画廊展厅的场景已经发生变化，瞬间切换成满是涂鸦墙壁和破碎街灯的街头。 街头的几个小混混抢劫盖奇，盖奇和他们厮打起来。 他不占上风，于是，盖奇的嘴角上留下一道伤疤，像是耻辱的印记，疼痛灼烧着他嘴角的皮肤，他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迹，身体里似乎血液沸腾了，他像一颗炮弹一样弹射了出去，朝那个小混混扑了过去。 这一下子太狠了，那个街头的小混混被他扑在了一根水泥柱上，快速产生的动能，让他猝不及防，小混混的后脑壳撞在了水泥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颅骨碎裂的声音。 血溅在柱子上，从小混混的后脑上缓缓流淌下来，染红了柱子，染红了地面，有几滴血甚至溅在盖奇的手上。 他松开手，惶惶然不知所措的退后了几步，呆若木鸡，整个大脑陷入了某种麻木状态。 他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小混混目光呆滞背靠着水泥柱子，缓缓滑下，倒在地上，水泥柱上留下一道猩红的印记。 他杀了人？盖奇手抱住头，蹲在地上，惊惶之中，他突然想起来打了个急救电话。 其他几个小混混已经受到惊吓，跑路了。 他脑子里钻进来很多个念头，他16岁，他要坐牢么？过失杀人要判几年？ 这见鬼的人生，他还年轻，就这么搞砸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然后是警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各种声音交错在一起，此起彼伏。 他站在路边，如同时光倒流，在自己的视野中，他重新看到了16岁的自己，再次被带上警车，进入警察局。 往事如烟，元老深渊先生永远忘不了小混混死前那张脸，午夜梦回之时，这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浮现出来，就像淹死的尸体再次浮上水面。 警局。他感觉他的世界暂时宁静了。 警察刚刚告诉他，罪行严重的，后续是少年法庭的司法程序处理。 如果法官认为罪行较轻，可能在这个步骤就停止了，罪行严重的，也许他会被送进少年管教所或者少年监狱。 目前，死者的家属明确表示不和解，和几个目击证人（另外那几个小混混）目前一口咬定是蓄意谋杀。 “难道不是防卫过当？或者是过失杀人？激情犯罪？”16岁的少年清醒了点，盖奇问道。 脸上的伤口说话时依然疼撕扯着痛，特别嘴角，那伤口看来有些深。 “要看法庭怎么看了。你毕竟不是初犯。”警察不置可否的说，“也许你应该请个律师，如果请不起，可以申请法庭给你指派一名律师。” “通知我的家人了么？” “通知了。” “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来。”他喃喃自语道。 他是寄养在舅舅和舅妈家的，他们生活已经够拮据和艰难的了，他们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是他的舅舅，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显得他疲惫又苍老。 他劈头盖脸的上来就骂他，上来推搡他，还朝他扬起了胳膊，“小兔崽子，你就只知道整天惹事生非。”舅舅一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是想一巴掌将他打醒。 盖奇满不在乎的把脸抬起来，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那一巴掌。 但舅舅的手掌半天没落下。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舅舅正抹去眼睛上的泪痕，然后转身，给他留下一个寂寥而没落的背影。 转眼间盖奇的面前又是那个律师代理人，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和一排稀疏的铁栏杆，他拿起听筒。 “我会给你辩护。” “我没有钱。” “你不用cao心，你的恩主已经付了钱。”律师代理人说，“你的恩主会出钱给你做伤口修复，甚至你愿意整容也可以。”他指指他的嘴角。 “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恩主需要我做什么？”盖奇懒洋洋的回答。 “你被释放之后，我可以安排你和你的恩主聊聊。”代理人脸上露出那种古怪的微笑。 湛蓝的天空下，明晃晃的光线有些刺眼。 盖奇嘴角带着疤痕，他走出少年监狱，他在里面只呆了一个月，他需要这种方式赎罪，哪怕是一个月也好。 他被释放了，自由的感觉真好，他眯着眼睛，让阳光肆无忌惮照在他的脸上，皮肤上。 流动的风和新鲜的空气告诉他那个阴暗腐烂的世界已经被他甩在身后了，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扯动了嘴角的伤疤，还是微微有些刺痛。 “盖奇，你的恩主让我来接你，去做伤口修复手术。” 他抬起头来，另一个代理人，他看上去英俊高大，带着一顶礼帽，礼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盖奇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有这个必要么？”盖奇恍惚的问。 “当然，难道你一辈子愿意带着那个伤疤？” “也没什么不好，也许它会一直提醒我做事不要冲动。” “傻孩子，那事儿根本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为此受过惩罚了。相信我，一副英俊帅气的容颜绝对能让你未来的人生走得更轻松。” 纱布从他脸上一点点揭开，盖奇能感觉阳光流泻在他的脸上，皮肤感觉到一种适度的温热感，光明和温暖是好东西，但不知怎么，他心里却觉得隐隐不安。 “你可以照镜子了。”一个女医生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和兴奋。 他在镜子中看到一张英俊而陌生的脸，嘴角没有疤痕，只有那双忧郁的眼睛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没有任何欢欣雀跃，只是默默凝视着镜中那张脸，那种感觉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灵魂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躯体。 盖奇意识到他和之前的自己存在一个巨大的断层，就好像山体裂开的深深沟壑，从此他将和以前的盖奇永远割裂。 幻影世界中，盖奇等待恩主的召见。 盖奇环顾四周，看起来恩主是个有品味的，整个房间的色调是深棕色，家具设计简洁但有高级实木的质感。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书店，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 他的视线扫过书架上，读着每一本书的书名。 “你喜欢哪本，都可以拿走，随便看。” 盖奇抬头，循声望去，有些难以置信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您是元老史都力？”盖奇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凝固了，恐惧如同一股冷流朝他袭来。 他当然知道元老史都力是谁，暗夜森林的元老，这个可以算几乎掌握全世界黑帮犯罪秘密的危险人物。 他离开少年监狱的时候就已经痛下决心，远离犯罪的。可何曾想到，史都力竟然是他的恩主。 元老史都力坐在他面前的真皮沙发上，正微笑的望着他，就好像盖奇是落入他陷阱的猎物，“年轻人，真好，十六七岁正是最美好的年华。” “您是我的恩主？”盖奇结结巴巴的问。 元老史都力点点头，“不过，我更是你的伯乐。” 盖奇想起律师代理人说的那句话——欠的债总是要还的，他警惕道，“您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用你所长。你的大脑是一座宝藏，稍加开发，便能绽放光芒，异彩纷呈。” “我不想犯罪，我欠你的钱，会想办法还你的。”盖奇很直接的说。 “孩子，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让你犯罪呢？你不是喜欢游戏吗？我想让你成为‘游戏人生’地界的主宰。你绝对能办到的，不过现在你要做的是学习。我要培养你。” 元老史都力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盖奇退后一步，“你想让我做游戏？为什么？还是你看重的是我黑客的才能？” “我更看重你的基因和头脑。”元老史都力毫不隐瞒他的想法，“我认为一个从深渊和沼泽深处爬上来的人，会对人性和世界最深刻的认知。你会前途无量的。离开你现在的家吧，你不属于那里。你属于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我会送你去最好的学校，学你需要掌握的一切知识技能。”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盖奇困惑不安的问。 “就当我是在你身上投资吧，孩子，在我眼里，你是潜力股。你也许只是想还我钱，我却想要你的一生来回报。” 时间和空间如万花筒中变幻，转眼，盖奇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在图书馆里学习，他上了大学，研究生，同时学几个专业，除了学习，他还策划和制作游戏，他从不觉得累。 转眼间，图书馆要关灯了，他开始低头收拾东西，他从桌子上拿起三本书，《量子计算》、《幻影世界开发者指南》和《社会心理学》，放进书包里，他走下台阶。 走廊上，一个走路有些歪歪扭扭的智能机器人正在清理卫生。 也许是因为这个机器人笨拙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他小学时组装的那个机器人，也许是因为它们同样有着陈旧的金属外皮和滑动的轱辘，他不知不觉站在智能机器人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机器人撞到了他的脚。 他蹲下身，望着这个机器人，它胸前的金属标牌表明它的名字叫盖奇。 “先生，图书馆要关门了。”机器人冷冷的望着他，提醒道。 盖奇这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了，他不禁一愣，时空流转，恍如隔世，“谢谢你的提醒，盖奇，我很快就走。” 他上去抱抱机器人，就好像是在拥抱年轻时的自己。 这下轮到机器人愣住了，很少有人类愿意对机器人流露情感，他们害怕机器人变成有灵魂有感情却又比人类强悍的怪物。 机器人对眼前的这个学生的人脸进行了扫描，获取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我记住你了，比利。”机器人向他挥动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