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雨泽的故事（一）
雨泽的意识深处…… 孤儿院。 初冬的寒气透过门和窗的缝隙吹进来，7岁的雨泽打了个哆嗦，因为他的床靠近窗户。 此时，他呼吸粗重，时不时伴着几声咳嗽，他脸颊凹陷，双颧现赤，身上的衣物单薄，无法御寒。 他瑟瑟发抖，他把手伸向暖气贴片，一阵若有若无的温热感，完全起不到取暖的作用，腹中饥饿，发出不争气咕咕声。 他是一年前来到孤儿院的，在战争中，像他这样失去父母的孤儿还很多。 在这里名字似乎不再重要，他把自己的真实姓名珍藏在心底，在这里他用菲利克斯这个名字。 他听别的孩子说，能摆脱这里的唯一方式就是展现出自己的某种天赋或能力，一旦被发现，就立刻会有人愿意领养他。 而他，唯一的天赋就是观察和画画。 他对色彩有敏锐的感知和与众不同的审美，但是这种能力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国家似乎是没太大用处的。 他对于被一个新的陌生家庭收养也毫无兴趣。 原本他自己的父母对自己本就不怎么上心，他们为了生计整天都在奔波。 他的父亲是个倒霉鬼，战争还没开始多久很快就在战场上送了性命。 他的母亲这才告诉他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只是继母，在法律上，她有责任继续养他，但在经济上，她确实无力负担。 因为他还有个更年幼的弟弟更需要继母养，毕竟，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于是他和她的继母权衡良久，他同意只身前往孤儿院。 此时，他病得厉害，脑子中突然交织几个画面——香气四溢的食物，父亲那张模糊的脸，还有他离开家的时候，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他走的3岁的弟弟，他幻想着厚重而温暖的棉被盖在他身上。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克劳走到他跟前，他的腿有点瘸，走路的声音一深一浅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克劳粗粝的手掌摩擦着他的额头，粗鲁的手攥住他的下巴，仔细检查他的口腔和喉咙。 “这孩子发烧了。喉咙有感染，听他咳嗽的声音很重，肺部有杂音。我们恐怕得把他隔离起来，不然他可能会感染别的孩子。”克劳来孤儿院工作前，曾做过护工，略懂点医术，他对另一个人喊道。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抬着担架把菲利克斯抬走了。 他置身于一个狭窄的房间，这个房间是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孩子的小黑屋，地上铺满了稻草，到处都是灰尘，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临时充当了他的隔离室。 克劳开了小黑屋的暖气开关，房间的温度渐渐升高。 “水，水……”菲利克斯不在乎小黑屋的黑暗，有时候一个人呆着也挺好的，他可以安静的思考，让自己的想象力无限延伸。 但是他还是在乎他会不会死，他不想死，尽管生活得很艰难，尽管生来手上没有拿上一把好牌，他还是想走下去。 他怕自己被扔进小黑屋就没人管他了，没有水，没有食物。 他用力让喉咙发声，尽管那声音嘶哑无力，他很努力的说“水，水，……” 他所居住的地球在沙漠边缘，这里常年处于干旱地区，水就意味着生命力，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过了一会儿，克劳给他拿来瓶水，他就像久旱逢甘霖，好像很久都没喝过水似的，把水一股脑全部倒入自己口中，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肠胃，不过他不在乎。 他擦了擦唇边的湿润，“谢谢，克劳先生，还能再给我一瓶么？” 好心的克劳给他拿了2瓶水放在地上，同时把他的棉被也拿来了。 克劳在水的旁边放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放了几片不太新鲜的切片面包。 他冲克劳友善的笑笑。 “睡吧，孩子。睡一觉醒来，也许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菲利克斯把矿泉水瓶裹在被子里，如同珍宝，那是他能保持生命力的唯一希望。 菲利克斯终于从那场瘟疫中活了下来，转瞬间他已经十岁了，那个时候正是超人工智能有重大突破的的时刻。 AI可以写小说，AI可以作画、还可以写代码、他输入一个故事，AI可以给他输出一部电影视频。AI可以跟他无话不谈，回答他的所有问题，菲利克斯着了魔一般。 有个慈善机构给孤儿院定期资助物资，包括书籍、学习用品、玩具、各种棋类、电脑、VR等高科技设备等，还定期给孩子们做IQ测试和知识能力长测试。 孤儿院有天赋的孩子就是这么被发现被赏识然后被带走到其他地方领养的。 某一天，这个慈善机构给孤儿院又多送来了几件已经用旧了的电脑，和电脑一起的送来的还有几个超人工智能测试版的云端账号。 自此，菲利克斯对AI的迷恋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生命从此开启了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那个世界比眼前的孤儿院和他所在的国家大很多，宇宙万物，天地万象，包容一切。 菲利克斯不想跟其他孩子抢AI测试版的云端账号，因此他总是在下午睡觉，然后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溜进去机房，旁若无人的开始鼓捣电脑，和AI互动，学习各种知识。 他对所有的东西都感到好奇，他非常好奇AI背后是怎么工作的。 他不满足于AI软件的测试版和免费版，他想使用付费版。 但是他身无分文，怎么办呢？最快的捷径就是像黑客那样想办法破解付费版。 所以他又开始研究黑客的各种技能，利用付款程序的漏洞，或者想办法盗取一个专业付费版的账号。 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障碍，拥有一个自己的专业付费版账号，就不需要和其他孩子抢账号共享使用了。 10岁，他开始用AI作画，他独特的审美视角和精准的关键词表达可以让AI充分理解他的想法和意图，明白他所想输出的色彩和情绪，AI跟他配合的天衣无缝，他将这些作品作为数字艺术品去网络上售卖，赚了一笔钱。 掌握了黑客技能之后，他早就学会了如何给自己在线申请一个电子银行的账户或者在网上申请虚拟货币的账户。 他的种种动作很快就被孤儿院发现了，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别人玩耍时睡觉，在别人睡觉时整夜整夜呆在机房。 孤儿院的守夜人把他熬夜不睡觉和AI整夜整夜互动的事情报告给了孤儿院院长。 接着，很快有人来找他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跑路，会是警察么？ 他不想去警察局，但是离开孤儿院？他又能去哪里？于是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来人是个精干的瘦子，目光锐利，他只有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装着金属机械手臂，闪着银色的光。 他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绅士礼帽，两撇小胡子，整张脸显得十分精明，一看上去他就是那种不是靠力气而是靠头脑和眼睛工作的人。 菲利克斯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是一位代理人。菲利克斯，有人对你感兴趣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很快要离开这儿了，你不开心么？” 代理人蹲下身来，那只非机械手臂的手伸向菲利克斯，干瘦的手指抚摸过菲利克斯如稻草般的凌乱头发，然后捏捏他的脸蛋，仿佛在测试他肌肤的弹性。 菲利克斯把他的手指从他脸上拿下。他的下眼睑一片淤青，这是长久以来熬夜所致。 “离开这儿？去哪儿？”菲利克斯轻皱眉头。 他有些茫然，只要不剥夺他和AI交流的权利，只要能和AI互动。怎么样的条件他都能接受，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必须给自己保留点自尊和矜持。 “你想去哪儿呢？你喜欢过集体生活？还是喜欢家庭生活？”代理人狡黠的一笑，问他。 菲利克斯知道他说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意思，就像正常孩子那样有一个家，有父亲，有母亲。 “这很困难吧？和陌生人建立情感纽带，像一家人那样融洽相处。我不相信那会很容易。”菲利克斯大胆的说出内心的想法，“集体生活要看那些人是怎样的，如果是少年监狱那样的地方充满霸凌，我也不喜欢。如果可能，我情愿自己独立生活。” “哦？在孤儿院有人霸凌过你么？” 菲利克斯咬紧嘴唇，欲言又止，不怎么吭声了。 的确霸凌时刻都有可能发生，那些比他身材高大的男孩子会要求比他们弱小的孩子替他们去打扫厕所，倒垃圾，做一些他们不愿意花时间做的各种活儿。 他们擅长用拳头和恶作剧让其他人屈服。 他有时会屈服，不是说他认怂，不够勇敢，而是他情愿想另一种方式让他们尝尝苦头，而不是当面顶撞。 “菲利克斯，霸凌无处不在，不管是在孤儿院这个小世界，还是外面那个更大的世界，他们是否敢霸凌你关键在于你是否强大，是否聪明，是否让足以他们畏惧。你想成为那样的人么？强大、聪明，让别人畏惧。” 菲利克斯点点头，他想变得聪明、强大、让别人不来招惹他，自由自在的活在自己的世界。 菲利克斯好奇而突兀的问，“你的手臂是怎么一回事儿？它能让你更强大么？” “你可以上来摸摸。某种程度上，它的确让我更强大。” 菲利克斯胆怯的上前，小心翼翼抚摸那光滑而冰凉的金属，他能从里面看到镜面反射出自己稚嫩的面孔。 “是我的恩主帮我装的。你的恩主也会帮你，离开这儿，你会有更好的机会。你会被安排上更好的学校，学你喜欢的课程。” 菲利克斯内心一阵狂喜，他当然期盼学他喜欢的课程，“我会被人领养么？” “一开始恐怕是的，因为你未成年。一旦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就可以按你想象的方式生活，比如独立生活。” “你知道谁会领养我么？”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的恩主也许会让你选你喜欢的家庭。”代理人摸摸菲利克斯的蓬乱的头发，“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的恩主是谁？” “你会见到他的，不过也许不是现在，不是在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