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力感
雨水依然淅淅沥沥，姑娘赤着一对双脚，踩在水坑里溅起水花道道。身上几只破布褴褛，只是勉强足够遮掩身体，雪白的肌肤上沾满泥垢，有些步履蹒跚，力量甚微。 目的地，是座落户荒山的小型村庄，跟那青灵城的规模自然是无法相比，不过打远观望，倒也占了半座山峰，足有人家五六十光景。 入村时有些凄凉，也不知是这秋雨衬托还是别的怎么感觉。 玄灵水只觉得这里人气不盛，大有一种阴气森森的寒意扑面。 像是这类村子，大多都是屋多人少，一是养活不起，二是村中民众积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个一命呜呼的意外出来，常理所致。 刚一进村，望向村口泥坯房的窗户，玄灵水面色狐疑。 只见那少年蹲在窗前，年龄不大似是不知所措，正畏畏缩缩的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着少女。 “那个……我想问一下，咱们村里的村长，现居何处啊？” 说实话，打小儿在青灵城长大的玄灵水，不说比得上那些大家闺秀，却也常年居家，拒不面世。 故而此刻不知从何寒暄，虽然有些无有礼数。 不过意思算是到了…… 那少年闻之眼中的恐惧更甚几分，除了害怕，他眼底还藏着些别的东西，脑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有古怪…… 少女转过头去，望向村中。 只见家家户户门窗尽锁，街上的落叶被雨水浸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打扫，像是已经荒废一般。 当即转身冲着那土坯屋子走了过去，里面的少年见状怪叫一声果断将窗户给拉了下去。 蹲在墙角，开始瑟瑟发抖。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的rou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屋中传来少年的哭泣声，玄灵水则是站在门前若有所思。 她没有跟上前去打开窗户，里面的家伙已经受了刺激，若是那般行事，不排除会加重他的刺激感。 见那姑娘冒着细雨开始敲门，边敲边解释，试图将门敲开。 “我不是来害你的，更不会吃掉你。只是找你们村长有点事情需要商议，想借地方避避雨。” 屋中传来少年的阵阵哽咽。 “你不要骗我！阿爸说漂亮的女人会吃人。我阿爸就是这样死掉的，你走吧！我不会开门的！” 少女闻之欲言又止，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塔总算是坐不住了。 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掌，“啪”的一声将门推开。 屋子不大，正对木门的地方是张木床，此刻的床上，正有具尸身死相凄惨，双眼翻白青筋暴起。 他四蹄朝上蜷缩，已经僵硬。 似乎是受到了极度惊吓，又好像是得了什么内病，绞痛致死。 “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想来也是，这小家伙就快成熟了，若是能在他意识苏醒之前完成认主，以后在这方圆数十里之内，起码也是能横着走的存在，好处良多啊。” 玄灵水闻之眉宇微皱，看着躲在墙角脸色煞白的少年，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患得患失。 “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照她留下的气息来判断，来人并不具备收服它的条件，冥尸啊，收不了便是祸害。它在凡间，实力通天。” “没有，我是在担心，这个家伙又该怎样…算是家破人亡吧。” 小塔，陷入沉寂。 事到如今，少年只是低着脑袋不再言语，他甚至不敢抬头观望。 “要杀就杀吧，反正，我觉得重要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我保不了你。”少女开口第一句便让少年不明所以，他也就是个十二三岁，清秀的面庞带着丝丝不解。“不过我可以许诺你一些事情，比如说，如果我下次来这儿你还能活着的话，那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青灵城，开始新的生活。” 说完，少女转身就走。 待她走出房门，虚空中传来一道莫名其妙的叹息声。 “善良啊……” 不过这话可没人听见，能听见的不敢来，听不见的，更不敢。 待少女离开屋子，外面的雨水见小，未停，依然泠泠撒撒。 大概走出五十来米，却听那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村长家的屋子，在村东头的一棵槐树下面。村中最近有妖怪出没，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但村长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多小心。” 说完，只听那房门再次关上。 “何苦呢……” 小塔，不带感情的幽幽开口。 “有时候让一个人活下去，并不是什么功成名就荣华富贵，他只需要有个盼头儿，那就是希望。” “所以呢，你就可以忽略他眼底那抹侵略性目光？其实于我而言是无所谓的，不过你这样做，真的不会是羊入虎口嘛，有些危险。” “他还小……没事的。”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又似乎是有些后怕，但她又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只是暗自发毛。 来到村子的最东面，那棵老槐树很大，矗立在那里很是显眼。 姑娘走进院子，没等吱声，那老头儿却是自己走了出来。 这个家伙头发花白，有些蓬松的发丝乱糟糟一片，佝偻着身子双臂垂在身前，目中眼神有些狠辣。 见到少女之后，他的目光就好像一条毒蛇般死死的盯着这边。 看得出来，他身子孱弱，身上穿的很厚，大概是冬装。可奈何这样却也是站在门前瑟瑟发抖…… “老伯，我……” “有什么进来说。” 言尽，也不管少女跟没跟上，他先是自顾转身，走进屋中。 玄灵水，说不怕那是假的。自打进村开始，这些事情有些诡异。 而今更是碰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的老头儿，自己还有求于他，这就更让她不知所为了。 没办法只能是跟了上去，走进屋中时，老头儿已经为她斟上一杯热茶，搁在桌上泛着腾腾热气。 “坐。喝茶。” 好像朽木摩擦发出的声音，很粗糙，听在耳中有些生硬。 “呃……老伯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您商量些事情。” 姑娘没敢坐下，只是站在门口有些害怕被对方拒绝。 再看老头儿呢，从一开始就盯着少女上下打量。 毕竟只是套了几件破布，玄灵水此刻被对方看的更是汗毛倒竖。 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针头扎在自己身上一般，有些刺痛感。 “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玄灵水顿然口中苦涩，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若是自己没有这番遭遇，还是玄家哪怕一个不入流的少小姐。身上随便露点东西，都能让这老头儿心甘情愿的，完成这笔交易。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而今的她，可是几乎赤裸着身子被人打量，然而身上却是连个铜板都拿不出来，那又如何开口呢。 “不接受约定，我这里只要现成的利益。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把茶喝喽你就走吧，天凉，暖胃。” 玄灵水闻之有些尴尬，是啊，两手空空就敢来找人谈买卖。 这里可不是青灵城，玄家在青灵全是位高权重，可在这城外的穷乡僻壤，玄家的名号并不管用。 “它对我，很重要。” “可是你对我并不显得那么重要。我甚至都不认识你啊。” 玄灵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沉默良久，老头儿再次开口。 “让我先听听，这村子里，还有什么东西，让你这般稀奇。” “我……”少女此刻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要您祖先的一具尸首，若是现在我不能带走他，那么日后也一定成为祸端。” 老头儿一听那雪白的山羊胡都翘起来了，双眼瞪大气愤的很。 是啊，这事儿换谁身上能不气愤？张口就要自己祖宗的尸体，这谁能忍？简直就是欺师灭祖！ “你……你！”老头儿气的说不出话来，抬起的手指颤抖连连。 “滚！你给我滚！” 玄灵水顿时慌神儿…… “不是，我不是骂您的祖先有问题，是他已经尸变了……” “那你是在骂我了？！” 老头儿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站起身来将桌上的茶杯扔向少女。 没有打中，眼中已经布满血丝准备凑上前去亲自动手殴打对方。 可一想到自己这把年龄，顿然间又是xiele口气，蹲在地上开始掩面哭泣，很是凄惨，甚至凄厉。 “我这么大年纪了，已经没了儿女……而今却是连祖宗的坟土都被人惦记。世道不公，不公啊！” 他的情绪很是躁动，说话时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牙齿咬碎。 “你也是个人才……” 小塔的话语在少女心间响起。 “过去把坟挖开，让他看看里面的东西不就什么都明白了？非要直接告诉他，你是来挖坟，还要挖掉人家的祖坟，换谁不得这样？简直就是贴脸欺负嘛。你该感谢这家伙已经上了年纪，这要是换个年轻人来，你这会儿估计挨完打了。” “那怎么办？” 玄灵水开口问候，本是冲着小塔询问，听在老人耳朵里，却是让老头儿当场愣住，不明所以。 可是再接下来，他便是勾起了嘴角，那笑容不是一般的阴冷。 他全然变了一副模样，跟刚刚的懦弱无力判若两人。 “罢了罢了，也不就是个祖坟嘛，刨了也就刨了。我也已经这把年纪，不再有兴趣生个儿女。不过你看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你要有本事，就去把坟给刨喽。不过作为刨坟的条件。”老头儿说到这里时目光火热，盯着少女身上的某些部位眼底放光。“你今天晚上，要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总该可以吧？” 说话间，他竟是探出双手，喘的沉重，冲着少女蹒跚过去。 这回，该轮到玄灵水害怕了。 “是魅鬼，这个村子到处都是妖气鬼雾，早已死气沉沉。像是村口那个孩子的父亲，那就是死于魅鬼之手。魑魅魍魉的本事不浅，尤其是这当中的魅，善于靠美色来勾引男女，身上自带诱香，然后在对方抵抗力最弱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将对方当做养分给消化掉。” 小塔，在这个时候开口，无疑给了玄灵水莫大的支撑，算是勉强镇住心神，不至于，慌不择路。 “想来要抢冥尸的也是这个坏家伙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都中了魅术，包括那个村口的小子。这种魅术在凡间是无解的，因为魑魅魍魉这四个家伙，本就来自于一名上古时代的修道大能，他是圣，而这些家伙，则是他被掩藏的腐暗。” 少女哪里有空听它讲说这些故事啊，面前的老头儿越来越近，然而她并不想就这般离开，很无奈。 “连你也解不了魅术？” “能，不过是我一念间的事情罢了，但万世讲究因果，这是他们命里有的东西，我不能干预。” “因果？”玄灵水听的有些迷糊……“因果比人命还重要？！” “重要的多！” 难得有一回，她算是听出了它的语气。很重很重，很严肃。 “那我们就见死不救嘛？” 她有些不甘心……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你可以左右嘛？我不妨告诉你，就连我，也无法左右这个世界的规律。而这世界的规律中，又以人性最为复杂。那么你又是何德何能，去改变这些因果规矩呢？！” 玄灵水，不说话了。 而那老者，在二者说话间已经是抵临面前。 他有些激动，魅鬼的法术在他体内涨势更大，可年纪大了，又哪里承受的住这般折腾？顿然间更是屎尿一地，整个人都开始隐隐抽搐起来，两眼翻白，四蹄朝天栽倒下去，摔在地上望着少女饥渴无比。 “不是每件事，我们都可以把它们改变。这个世界上，能改变的有好多，但不变的，更多。你得先把自己活明白喽，再去考虑别人的生死存亡。至于这位老先生，他中了魅术之后，是已经被魅鬼给抽过血精的，而且不止抽了一次。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因为魅鬼不想杀他。可再有容忍也不过rou体凡胎，魅鬼不想他死那他就想死都难。你能明白吗？” 所谓打一棍，喂颗糖。 当师尊的跟当爹一样，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人欺负，那么性格就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必须传授。 听到这里的玄灵水深吸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毕竟如果小塔说的没错，那只魅鬼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如果自己还在现场，定然难逃一劫。 “我救不了这个村子，但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临出村口，她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座土坯民房，那少年好像还在窗前趴着，只是好像，却并没有。 “你做的很对，单凭打打杀杀也是不能立足世间的。不过你要分得清权重，而今尽快的提升实力才是你应该考虑的。”小塔将她的思想拨回正轨。“没有实力的话，一切都是空谈罢了。那就是地位。” “至于那头魅鬼嘛……我想很快你就能跟它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