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人物的命

    姜宁抬头望去，只见临街酒楼的二层，开了一扇窗，面容俊逸的年轻人倚窗望来。

    姜宁心中一凝，不是旁人，正是楚平熙。

    张程和老柳也认出了楚平熙，双双惊讶不已。

    先前姜宁被楚平熙点来这趟差事，他们便认为两人有渊源，如今看来，恐怕关系不浅。

    “可以啊姜宁，混的不错。”张程拍了拍姜宁肩膀。

    楚平熙这人不简单，能把如意阁的生意搞好，其手段绝非一般人能比。

    如意阁现今利润有多恐怖，齐家谁不清楚？

    随便捞上一笔，够寻常百姓花一辈子，齐家那群凝源境的暗卫眼馋不已，恨不得取而代之。

    掌握如意阁的楚平熙，地位比一般的凝源暗卫还要高不少。

    姜宁没说话，他确实不认识楚平熙，更不知为何他忽然找来。

    “别耽误了，楚掌柜找你，还不赶紧上去。”老柳道。

    姜宁微微皱眉，他本意不想去，三小姐这次来野神岭，本来便是为了调查楚平熙，他不能和楚平熙走太近。

    可若在此推辞，印记秘本的获得，又要耽搁，说不定还会惹恼楚平熙，摊上麻烦，不宜于他的逃离大计。

    考虑片刻，姜宁进了酒楼。

    见姜宁的背影消失，张程感叹两句，准备继续溜达。

    倒是旁边的老柳眼神动了动，对张程道：

    “你现在溜达溜达，我有些事要办。”

    “啊？行吧，你去。”张程见他神情认真，没阻拦他，倒是三个人出来的，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姜宁上了二楼，推开房门，便看到楚平熙坐在圆桌前。

    桌上摆着各种菜色，炖羊rou，清蒸鱼，小炒螃蟹，香菇***宝饭，满满摆了一桌子。

    甚至还有一道姜宁认不出的菜，只闻着那香味，便觉身上灵力流动加速，想来是用灵兽rou制作烹制。

    真是……奢侈。

    灵兽rou能滋养体质，价格昂贵，平日只有齐家的嫡系子弟能吃上。

    姜宁收回目光，转向楚平熙，疑惑问道：

    “楚掌柜，你找我有事？”

    他以前刚入齐家，楚平熙已经去了野神岭，这些年来，只有寥寥几面，不曾有多少关系。

    姜宁疑惑楚平熙为何主动示好。

    楚平熙避而不谈，反倒招招手，让门边候着侍女过来，给姜宁盛了碗灵兽rou。

    “来尝尝，这是用土甲熊的大腿rou，辅上各种香料炖上三个时辰，才成了一小盆，对于咱们这些还没凝源的人，那是大有益处啊！”

    他言语亲切，仿佛与姜宁相识许久。

    姜宁望着灵rou，第一反应是rou里面下毒，旋即他发觉多虑了，若是下毒，他死了后，常石霖绝对第一时间找上来。

    楚平熙这样的聪明人，绝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就算要毒，也会去毒常石霖。

    况且姜徐本身是暗卫，擅长下毒，一般的毒难不到他。

    姜宁想通了后，也没拒绝，有好处先占了再说。

    他尝了口灵兽rou，味道十分鲜美，口感爽滑，只觉得从未吃过这种美味。

    姜宁放下碗筷，身上灵力运转速度忽然加快，令他不由得啧啧称奇。

    吃了灵rou，姜宁瞧着楚平熙的眼神好了许多：

    “多谢楚掌柜，说来可笑，我长这么大，头回吃灵兽rou。”

    楚掌柜听了，哈哈笑了两声：

    “姜老弟若是不嫌弃，以后尽管来，区区灵兽rou我还是管的起的！”

    姜宁只当他是客气话，灵兽rou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获得。

    “说来有意思，姜老弟也是出身村落吧？”楚平熙问道，姜宁的来历他特意托人查了个底朝天。

    “对啊，当年村里挨了饥荒，本就不多的粮食要拿去换明光石，我只能出去谋活路了。”姜宁感慨道。

    楚平熙亦是唏嘘不已：“我同样出身村落，同样是挨了饥荒。”

    姜宁没想到，如今光鲜亮丽的楚平熙，还有这样一段历史，他不禁起了谈性：

    “当年我揣了两个大饼子就出发了。”

    “还好运气不错，跟着车队顺利到了南安城。”

    “你呢，楚掌柜？”姜宁问他：

    “荒原到南安城这一路可不安生，你也是跟着车队去的南安城？”

    楚平熙慢悠悠的回答：“我们村没粮食了，我是被村里人当作银子，送去换了明光石。”

    姜宁心道还是你惨。

    又忍不住好奇：“楚掌柜，你那时候值几两银子？”

    楚平熙嘴角抽了一下，沉默了一会，道：

    “十两。”

    姜宁震惊，瞪着眼睛看他。

    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能买好几头猪了。

    “我有修行资质。”楚平熙道。

    不知为何，姜宁震惊的眼神，令他格外难受。

    两人又叙了会旧，直到一盆灵兽rou进了姜宁肚子，他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楚哥，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宁最终还是决定，从楚平熙这边入手，对方点他来野神岭，又请他吃饭。

    一般人或会觉得楚平熙出于好意，姜宁却不认为。

    仅仅在光天化日之下，请他吃饭，便让姜宁进退两难。

    他心里清楚，等他吃完后，消息必然传到三小姐那边。

    免不了一顿责问。

    如今楚平熙不说找他的理由，那自己先占点好处，等印记秘法到手，便可跳出齐家这个泥潭。

    楚平熙道：“哦？你尽可开口，为兄若能帮你一把，绝不说二话。”

    “你有印记类的秘本吗？我最近琢磨这一道，觉得很有意思。”

    姜宁吐露想法，楚平熙身家远超他想象，印记秘本对他来说，九牛一毛罢，只是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楚平熙面色不变，他手指轻轻一弹，一本黑色书籍跳到他掌心。

    姜宁一怔，看向楚平熙食指上的那枚红色戒指，那是储物戒，以往他只在齐家嫡系子弟身上见过，没想到楚平熙竟如此阔卓。

    “拿去。”楚平熙大方的一挥手。

    姜宁看到黑书上的四个字：

    “三十六印”。

    眼中喜色一现，他听说过此秘本，属于中等层次了，比他预想的好不少。

    又和楚平熙叙旧了会后，他才告辞离开。

    等到姜宁离去好一会，一个瘦瘦的少年推门进来。

    少年脸蛋白净，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他捏了只虾，放在嘴里砸吧：

    “刚才那小子就是你选的替死鬼？”

    “我看也没什么出奇的。”

    楚平熙淡淡道：“别叫替死鬼，多晦气，明明是他的福分。”

    “他不需要有出奇之处，只要他对仇恨齐家便好，甚至他本人无需仇恨齐家，只要别人认为他仇恨便好。”

    “嘿，我听不懂，不过我觉得你真阴险！”狄星喝了口小酒：

    “这小子也够贪的，临死了还敲你一笔。”

    “你不担心他拿着那秘本，破开齐家的追踪印记？”

    楚平熙看着他：“做梦呢？他一小暗卫，还能翻天？”

    “也对。”狄星道。

    “你酒品不行，别喝太多，晚上替我办件事。”楚平熙叮嘱他。

    “行，我记得，齐家的几个账房，活不过今晚。”狄星笃定道。

    他又问：“齐家的三小姐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放着不管，她真能查出如意阁的猫腻？”

    楚平熙摇摇头：“你不懂。”

    “那你很懂哦？”狄星笑嘻嘻的。

    “没有人比我更懂三小姐。”楚脸上浮现莫名之色：

    “以她的聪慧，若非女儿身，恐怕齐家下代家主之位，非她莫属。”

    狄星：“如此厉害？那我们杀齐家掌柜的事情，岂不会被她发现？”

    “网已经布好，她谈何发现？”

    楚平熙拿出一块黑色玉珠，表面隐隐有光影流转。

    这是留影珠，里面映下了方才他和姜宁照面的一切。

    “三小姐只能在野神岭待半个月，等齐家那边派来新的账房先生，再重新理一遍账本，三小姐早已离开野神岭。”楚平熙道。

    “没有三小姐主导查账，凭那些账房先生，根本找不到猫腻。”

    “啧啧，不愧是我们大当家钦点的人才，果真算无遗漏。”狄星称赞，旋即正色道：

    “这事完成后，如意阁掌柜的位置，非你莫属，以后咱们还要多仰仗你。”

    “小事而已，今晚切记不要留下遗漏。”楚平熙淡淡道

    “我办事，你放心。”狄星信心满满。

    “事成之后，你找地方躲起来，三小姐和常石霖那老家伙，定然会怀疑到姜宁身上，尤其是常石霖，他一定会抓住今天姜宁和我接触的事，拼命泼脏水，敲定我指使姜宁杀掉账房，借此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狄星接着他的话说道：“到那时，你拿出留影玉，证明自己和姜宁并无任何关联，只是老乡之间的叙旧！嘿！”

    “你们这些人真麻烦，要是我来办，我就把常石霖和那些账房全杀了！”狄星不屑道。

    楚平熙瞧了他一眼，道：

    “常石霖当了多年暗卫，实力不差，他们这类突破无望的凝源，身上多少会留点底牌。”

    “况且真杀了他，齐家会派来更厉害的人物，到时候十几把火灵枪架上来，你讨不了好。”

    “做生意不是打打杀杀，要讲究脑子。”

    狄星被教育了一顿，也不恼火，他向来没心没肺。

    “按照你说的，常石霖觊觎你的位置，为了嫁祸给你，岂不是要对姜宁灭口？”

    “这小子死定了？”

    楚平熙道：“从我选上他的那一刻，他的命已经没了。”

    “也好，死前还吃了顿好的。”狄星又捏了只虾。

    楚平熙感慨道：“小人物总是如此。”

    “无法掌控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