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爱的囚徒
周一早上路琳琳哈欠不停，在地铁上收到群里张菲菲的消息，一条语音接着一条语音，她没时间倾听，壮着胆子回复了句：天呐，不可思议。 张菲菲秒回：对吧？不是我矫情，这事儿真忍不了，亲亲抱抱。 路琳琳猜到她不是在骂老公就是在吐槽婆婆，如果将来孩子不听话，也难逃此种待遇。 一进公司，就看到几个人在茶水间聊周末的新闻：突发的国际地缘政治危机，整个进出口贸易都暂停了下来。有女生请教：“小马哥，咱们公司专门做进出口贸易中介，这打击可不小吧。” “这不完了吗？”小马声音压得很低：“我看还是得去外面找找出路了。” 几个新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频频点头，看到路琳琳来了，邀请她一起讨论。 “哈哈哈哈，我还有几个工厂催命一样，昨天还打电话要尾款，不说了，要忙死了。” 职场浸yin多年，路琳琳深刻领悟一个道理：越是咋咋唬唬说跳槽跑路的人越待的久。她没想提醒那些新人，这年头谁还愿意教育别人，饿死自己还要被骂。 应付完催尾款的工厂，路琳琳稍微喘了口气泡了杯花茶，伸了伸懒腰。 “谢谢你！”夏然发来微信。 没头没脑，他谢什么呢？她点开微信，夏然接着发出一句话：小米加我微信好友啦！ 她直接被茶水呛到。 原来小米昨晚上半夜看到了她发的微信名片，打出一个问号：这谁？久久没有回复就加上了好友。 而路琳琳忙得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此时才想起来回复她：这是我表哥。 她为表哥感到惋惜，在小米身边打转的男生里，他的魅力和条件已经吊车尾了。 小米只回了三个字：中午说。 小米不是乐于玩感情游戏的女孩，所以不会希望异性多多益善，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已然传达出不开心的情绪。 路琳琳头顶的白云变成乌云，翻滚着酝酿暴雨。现在距离中午十二点只剩下一个小时，路琳琳脑子在高速运转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小马在旁边小声跟她吐槽：“哎，这个月工资不知道还能不能发得出来。上个月走的那位，在新公司拿这个数！”他伸出一个食指，表示一万，咬牙切齿道：“就他的工作能力，至少溢价百分之三十，呵！” 小马和她同期进公司，一起参加培训，他自认为和路琳琳的交情不一般，所以常常拉着她说些有的没的，大多都是领导同事的坏话，看不惯这个人、看不起那个人，路琳琳脾气也很好，照单全收。 但这次恐怕无法照顾他的感受，路琳琳直接皱了眉头：“不要说了，我正心烦！” 小马更起劲了：“是吧，我也因为这事儿烦，饭都吃不下了。我跟你说，我上周去面了一家，我朋友推荐的，要不是他们领导……诶，我还没说完呢！” 路琳琳看时间差不多了，拔腿就跑。虽然公司行政制度定的午休时间是从十二点开始，但十一点半陆陆续续就有人在茶水间使用微波炉热饭，一般饭香味飘进办公大厅，即表示午休开始了。 她出公司找了个僻静咖啡馆，生意惨淡，门可罗雀，非常适合讲电话甚至吵架。 “说吧。”小米懒洋洋的声音。 路琳琳可以想象她坐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听她的狡辩，不，是解释。 她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夹杂了几声尬笑，缓解气氛。 “所以这是误会？” “对！” “你来看看这些。”小米发来几张聊天截图，是夏然在跟她告白，倾诉第一次见面后魂牵梦萦的思念。 路琳琳心里立即出现一只小猫在乱挠，又尬笑了一声：“呵！” 小米叹了口气：“我向你打声招呼，你表哥要被拒绝了。” 这就等于官方提前剧透：夏然被拒绝，或将因此一蹶不振成为葬爱囚徒。 路琳琳沉默半晌，内心挣扎想为表哥争取一下缓刑，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二姨对她确实不错。 如果表哥将来爱情事业一帆风顺，需知道此刻表妹在替他卑微前行。 “我表哥现在情况很特殊。” 想到他的表白语句不通，颠三倒四的，小米倒吸一口气，问道：“是精神不正常？” “差不多，”她停顿一下：“表哥在准备注册会计师考试，马上就要考了，最近学得人瘦成皮包骨，你也见过咱们班同学考研的疯狂，就是这种情况，我怕他受不了打击。” “考试在多久之后？” “就这个月月底，八月二十几号，所以求你等考试过后再拒绝。” 良久的沉默，小米终于开口：“可以，那你怎么谢我？” “请你吃饭、看电影？” “毫无诚意。” “你说，我来做！” “十一的时候陪我回一趟家吧。” 回自己家还要人陪，对小米来说是的，因为这个家有了新的女主人，小米法律关系上的继母，同童话故事里后妈一样，她并不喜欢这个便宜女儿。 老话说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小米读初一的那年冬天，她失去了当宝的资格。 她永远记得那天，陪mama在重症病房观察，等mama气息均匀后，她出去透口气。 听到自己父亲跟哥哥在楼梯里的谈话。 爸爸说：“孝正，你已经二十多岁了，该成家了，你mama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如果你的终身大事不解决掉，我怎么放心另找呢？” 哥哥吼着推搡爸爸：“爸你在胡说什么！”两人便动手了，爸爸把他踢倒，痛斥：“你疯了！” 到底是谁疯了，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还在医院躺着、仍然活着，丈夫就在说另找不另找的话。小米穿着单衣靠在楼梯间冰冷的门，宁可刺骨的冷风吹麻了脊背，也不能满脸泪水回去，让mama发现异样。 从那天开始，只要爸爸出现在病房，她也一定待在跟前，无论多累，她都在旁边睁大眼睛看着他一举一动，不让两人单独相处。 “这孩子魔怔了。” “她担心我，我懂的。”mama摸了摸她的头发，万般不舍。 小米后来常常想：那天晚上爸爸说的话，一定被风吹到mama的耳朵里，寒透了她的心，让她失去和病魔斗争的勇气。 小米从没有任何人提起楼梯间的事，说了就意味着公告天下她有一个多么令人不齿的父亲。她便只能将对父亲的仇恨转移到不久后嫁进来的继母李婉婉身上。继母女之间鲜有融洽的，她不过正好佐证了这一道理。 张菲菲结婚后不久，路琳琳偶尔谈论结婚，问小米想不想结婚。小米说：“不想，有了后妈，已经是有了一个婆婆，如果再结婚，就是两个婆婆。” 张菲菲马上接着说：“一个婆婆已经万分痛苦，小米你以后只去找没有母亲的男生！” “怎么找没有母亲的男生？”小米无语：“总不好直接问对方父母是否健在。” 路琳琳拍手笑道：“《围城》里男主纳闷：为什么天下可爱的女孩子都有父亲，小米刚刚说正好相反：为什么天下可爱的男孩子都有母亲。” 小米懒洋洋反驳：“我目前并不觉得任何一个男孩可爱，他们都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