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笑的反派
李孝正回医院的时候，小米在翻着父亲的病历本看，眉头紧锁。 小米注意到了一条新的地址信息，暗自记了下来，不动声色：“爸一向很注意身体，每年都体检，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突发性心肌梗塞。”李孝正伸手把病历本拿走，灯光调暗：“灯太亮他睡不着。” 小米注意到他手背皮肤有一条伤疤，是从前没有的。 她总觉得哥哥哪里变了，最显而易见的变化是从前阳光，如今阴郁，对亲meimei的突然出现也没有任何波澜。 或许她离开这个家太久，久到已经完全剥离出去，每个人都不把她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回不回来都无关紧要。 病房灯光暗下来，走廊的灯就透了进来，所有热闹总归沉寂。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我？” “现在不要讨论这个，医生说爸爸现在情绪不能受任何刺激，你安静陪陪他就好。” 小米心想，是，他作为默默cao劳这个家的人，非常有资格发号施令，他要我安静，我就听话安静。 冰冷的仪器闪烁的蓝光，一闪一闪映在父亲干瘪灰败的脸上，她一肚子疑问，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房子卖掉后的钱呢？爸爸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生是如何说的？ 李孝正蓬头垢面萎顿在椅子上，小米只能把这些问题暂时全部咽了下去。 路琳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医院的光景，她听着爸爸mama卧室里酣甜的沉睡的呼噜声，才心安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她为爸妈布置了一桌早饭。 路mama很开心坐下来享用，看到女儿眼睛肿肿的，像昨晚睡前哭过：“琳琳，昨晚上和小米生气了吗？满脸不高兴，眼睛肿得老高。” 路琳琳眼圈又一红：“小米的爸爸住院了，病的太严重了。”她过去抱着mama，头靠着mama的肩膀，孩子气地哀求道：“你和爸爸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路mama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百岁在咱家已经是短命了，你太姥姥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路琳琳破涕为笑：“对，电视台还采访过，专家说咱们家有长寿的基因！” 路mama接着唏嘘：“说起来，你李叔叔的老婆还有身孕，肯定照顾不了他，小米在上海，昨天才回去，他们家儿子要累坏了吧，一个人忙里忙外，真的吃不消。” “你说谁怀孕了？”路琳琳很震惊，怕听错。 “小米的后妈呀，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超市，当时我就看出来她肚子很大了，我还说过几天去看看她，她马上说房子要卖了，要搬家了，到时候邀请我们去新家玩。” “大清早说别人家闲话。”老路刷完牙出来。 “又不是坏话，他们结婚好多年了，女的又这样年轻，要个自己的孩子很正常的。” 老路坐下来吃早饭：“琳琳代替我们送点补品过去看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病？” “很严重！李叔叔已经无法说话了。”路琳琳不敢回忆。 路琳琳赶到病房的时候，除了小米的爸爸，兄妹俩一个人都不在。 她乖巧的坐在那里等着，医院外面的天色阴沉下来，小米的父亲仿佛做了什么噩梦，大声咳嗽着醒过来，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什么仪器也开始发出尖锐的报警声音，路琳琳立刻冲出去大叫护士医生。 小米父亲似乎有什么事很着急：“小米！小米！” 路琳琳连忙安慰他：“小米马上来！” “小米。” 路琳琳第一次看清那双浑浊沧桑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你不该回来！”他双目圆睁，声音嘶哑，仿佛用了全身力气，说完就直直倒了下去，医生护士涌进来，把他推进急救室。 路琳琳被他强烈的情绪震到，回过神后急忙给小米打电话。 李氏兄妹姗姗来迟，李孝正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脸色更差，头发几乎与胡子眉毛黏连在一起，他不顾形象坐在急诊室门口的地上。 小米脸上极少见的素净，十月天气已凉，额头急出了密密的汗。她依靠着窗台，望着急诊室大门，眼睛凌厉地看了哥哥一眼，好像在生他的气。 急救室的灯虽然亮着，他们内心的希望却一点点消失。 等待中张菲菲打来了电话，她先打的小米手机，小米手机开了静音无人接听，又打给路琳琳。 张菲菲问她们打算时候去她家里玩，为什么群里的消息也不回。 路琳琳急忙跑到楼梯通道回答她：“明天吧，小米家里出了点事情，我们现在都在医院。” 张菲菲听她声音不大对劲：“出了什么事？” “小米爸爸生病了，不过你千万不要来医院，你现在身子重，我明天或者后天去找你。” “唉，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要讲。” 路琳琳挂了电话，往回走，迎面被小米拦住了：“琳琳，你回去吧，这里我跟我哥都在，不会再离开了。” 路琳琳点了点头，内心十分矛盾要不要告诉小米他爸爸醒来说的话，随即就决定不说，重病的人思路并不清晰，说的极有可能不是本意。 她找了个轻松的话题：“刚刚是张菲菲打的电话，问我们怎么不去看她。” “是，应该去看，你明天去吧，替我向她问好。” “好。” 小米看着路琳琳背影一点点与人群融为一体，转身回到急诊室门口，看着坐在地上的哥哥：“你把爸爸丢下也要去拦着我找她，我真的不明白，在你看来，她比爸爸的命还重要？” 李孝正神情漠然：“你刚刚回来，不要惹事了。” “我不懂什么叫惹事，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来医院，你这样拦我，到教我好奇起来了。” “她……怀孕了，来不了！”李孝正说的很急：“你们向来水火不容，你能不能……别去？” 小米止不住冷笑，他刚刚明明想说是你能不能放过她，她居然成了这个家的反派：“真可笑！” “小米，爸病得很重，你把心思都放在爸身上，好好陪他不行吗？” “你记得爸爸在妈病重时怎么做的吗？孝正，你二十多岁了，如果不赶紧成家，爸怎么放心另找呢？”小米咬着牙把这句话复述出来，十年前也是这所医院里，走廊上好爸爸与儿子的谈话！ 李孝正眼睛越睁越大：“你记到现在？” “我死了也会记得。” 急救室门开了，打断了他们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