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明争暗斗（中）
“这么大冷的天，又是放假，你就不能歇一歇，那书又不会长腿跑了。” 赵玉昆掀开门帘，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对埋头苦读的沈少卿摇了摇头。 “习惯了，不看书也没事可做。”沈少卿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这几日里，赵玉昆总是这般进进出出的，沈少卿早就习以为常了，默默看完眼前的一页，这才扭头看他又带来了什么吃食。 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每年到了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酒楼里的生意总是格外冷清，一些平日里客源有限的酒楼，多半都已经关门了。 留仙居虽然还开着门，可细算下来，每日的进项也很难维持庞大的开支，所以原本也盘算着，是不是也关了门，好好准备在府城里的第一个新年。 恰好沈少卿也放假了，正好可以精心准备些饭菜，把在学院这半年所亏欠的都给补回来。 无奈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自打沈少卿替白家寻回了传家宝，而白家却没能在官府面前替他寻回一个公道，他们始终心怀愧意，因此，见酒楼近来门前冷清，就暗中帮了一把。 酒楼关了门，可季宣怀和伙计们却更加忙碌了，每天早出晚归，到各家府上帮人张罗酒席，沈少卿虽然回来了，两人却依然连说会话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叫没事可做？好玩的多了去了，谁叫你偏偏不动心呢。”赵玉昆一脸无奈，“就算是你不喜欢和表哥我一块玩，也可以和同窗们多走动走动，整天关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搁我早就头上长草，那白家小公子不是来找过你几回了，你就答应一次，又有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么冷的天，就是出门，也没什么好去处，不过是换个地方吃吃喝喝，都是消磨时日，看书反而清静。”沈少卿接过他手中的汤碗，凑近了些，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嘁，少说这些来敷衍我，要是宣怀在家，别说拉你出去吃吃喝喝了，就是拉你去大街上喝西北风，你也乖乖地跟着。”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赵玉昆将手里的汤匙递了过去，“刚出锅的酒酿丸子，先生都说好吃，趁热吃吧。” “让你费心了。”吹了吹腾起的雾气，沈少卿舀起了一小勺，米酒中的米粒很烂，完全融在了汤中，还带着一丝桂花的香气，清甜却不腻，让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好喝吧，我跑了两条街才买到，整个府城里，就他家的酒酿丸子做得最好，尤其是米酒，一粒整的都没有，口味还香醇，甜的也恰到好处，不像别家，汤里的米粒能数的出来，不是寡淡无味，就是使劲往里面加淀粉和糖，吃着粘嘴，过后嘴里还容易发酸。” “嗯，是不错，丸子也特别软糯有嚼劲。”沈少卿也很喜欢，可能是因为米酒的缘故，鼻尖上渐渐出了些汗意。 “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买的！”见他满意，赵玉昆得意道，“这府城虽说大，可真正好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几家，你表哥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去，宣怀不能在家里陪你，又是为了酒楼的生意，我只好替他多补偿补偿了。” “是你想多了，我之所以安心在家读书，是另有原因的，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你不用这么放在心上。”沈少卿看了他一眼，不想他继续误会下去。 “读书自然是好事，可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对我来说，现在可不是能放松的时候，等过了年后的考试，我再陪表哥出去吧。” “啧啧，你这么用功的人，还用得着怕什么考试？” “明年的考试很重要，学政和知府联合考查，最终的成绩，就是对学生这一年所有努力的考评，影响很大的。” “很难么？” “倒也不是，就是从宋学政那里得知，他曾在知府大人面前提到过我，对方却不怎么……，总之，多努力一些总是没错的。” “又是这个瘟神，我就不信，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他敢颠倒是非，故意打压你！” “嗯，可能是我多虑了。” “算了，那种人……的确不可不防，难道宋学政不能帮忙主持公道吗？就凭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和他斗。” “知府和学政一起考查，本来就是为了相互制衡，以防有人徇私偏袒，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彼此的观点的，更何况，听宋学政的话，他来这里也是别有目的，和知府间的关系早就势如水火，若是学政出面，恐怕知府大人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意思？难道宋学政来此，是为了暗查知府大人的底细？这么一来，学政大人一向看重你，知府大人却偏偏要和他对着干，他们两人较量，你岂不是要无辜遭殃？”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一个普通的书生，他们才不会放在眼里，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付出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太过担心。”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原本以为报上了一个大腿，结果却要担这么大的风险。”赵玉昆用手托着下巴，一副牙疼的模样，“那你好事好生看书吧，我再出去给你多寻些补身子的去。” “真的不用，才回来几天，我都觉得自己长rou了。” “要真能长些rou才好，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让我尽一份力吧，等你以后升官发财的时候，别忘了我就成。”赵玉昆冲他摆了摆手，抬脚就要出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这件事……我看还是先不要告诉宣怀吧，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吧，应该没事的。”沈少卿打断他的话，笑了笑，安慰他道。 不用说，他也知道，若是季宣怀知道了，肯定要担心的连觉也睡不着了，每天在外奔波就已经够累了，不能再给他增添负担了。 经过一个年关，季宣怀的名声更大了。 白家果然有影响力，在他家的大力推荐下，不仅府城里的大户人家多半认可了他的厨艺，甚至连附近州县的人，也慕名来请他去掌厨。 一个月里，他倒有一半时间在酒楼之外的地方忙活，面对越发红火的酒楼，简直是分身乏术。 “不能少接一点外活，或者酒楼里多请几个厨艺好的师傅吗？再这样下去，累出什么病来怎么办。”沈少卿一脸担忧。 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季宣怀就瘦了一圈，眼看自己明天就要去书院了，沈少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自己走了，还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拼命呢，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 “没事的，不是老主顾，就是老主顾帮忙介绍来的，推了谁家也不好，我应付的过来，忙一些，总比没有生意上门好，酒楼里有表哥打理，已经再物色人选了，有他在，也不需要我cao什么心。 倒是你，我们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身上多带些钱，别委屈了自己。” 季宣怀埋头帮他准备着行李，尽可能地往里面多塞些东西。 “又不是要出远门，缺了什么东西，我随时可以回来取。”沈少卿看着被撑变形的包裹，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酒楼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总之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只要你好好地，我就安心了。” “嗯，我知道了。”使劲将一盒熏烤五香小鱼干塞了进去，季宣怀终于心满意足，将包裹拎起来看了看，也没有松开，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沈少卿，嘱咐道：“知道你不喜欢油腻的，好在天还冷，包里的牛rou干、rou脯什么的，我都烤制的极干，一时半会坏不了，你慢慢吃。 对了，我在外面听说，一去书院就有个什么考试，好像很难的样子，你一直都没有提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就是正常的学业考查，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也是，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当白少爷来接沈少卿一同去书院时，季宣怀看着他那张比苦瓜还苦的脸时，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沈少卿能顺顺利利地通过考试。 尽管有些担心，可季宣怀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沈少卿一向好学，如果连他都通不过，那肯定是先生们出的题不对了。 抱着这种自信，当沈少卿当日下午又返回家中，说自己考试时出了一些问题时，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让你乌鸦嘴！ 和沈少卿一起回来的，还有白家的小少爷，还没等他开口问，便义愤填膺地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原来在考试过程中，知府大人故意曲解沈少卿的话，说他学问平平，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能得宋学政另眼相看，言辞极尽刻薄。 白家小少爷气愤不过，上前替他辩解，说沈少卿确有真才实学，不仅同窗们钦佩，而且有帮他家寻回传家宝作证，谁知好心帮倒忙，正中了知府大人的下怀。 当着所有学生的面，知府先是给两人扣了一个不敬师长、轻浮自大的罪名，然后为了表明自己的公正无私，给了两人一个选择，低头认错或者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认了错，就要认罚，不仅上面的罪名会被写进成绩评定里，成为终身难以抹去的污点，还要被罚回家思过一个月，今后三年之内，不得参与优等生的评定。 选择证明自己，就要接受他提出的要求，只要做到了，他不仅收回前言，还会在两年后考取进士的考试中，亲自举荐沈少卿。 白家小少爷到底是涉世未深，年轻气盛，想也没想，就替沈少卿做了决定。 只要在一个月之内，沈少卿破了三年前发生在柳树坡的那起命案，知府大人不仅不计前嫌，亲自举荐他，而且会兑现当初为了捉住真凶，而设下的不菲赏金。 可若是到期破不了，不仅要接受先前的处罚，沈少卿还要被打回原籍，去家乡的县学就读，并且终身也别想再进府学一步。 “这你也敢应？都三年了，估计早投胎去了，连招魂都招不到，到哪里去找证据？”赵玉昆差点抓狂，抓住白小少爷的衣襟就是一阵猛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