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生牛犊

    叶倾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些怅然地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各色景物，心绪起伏不定。

    思想纷乱，便容易困倦，不知不觉间，睡意便涌了上来。被黑暗所笼罩的空无世界中，滚滚红尘中的喧嚣之音渐渐消隐远去，连带着仅存不多的思绪一同向最原始的静寂之地沉坠而去。

    在漫长而迷蒙的恍惚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刺耳的杂音，初时低不可闻，而后渐渐变得响亮清晰，仔细辨认之下，依稀可以判断似乎是两个人在激烈地交谈争论。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幽幽说道：“想好了吗，是按照我说的去做，还是继续坚持你那可笑的原则固执己见？时不我待，错过这次也许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另一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语带怅然回道：“厉师，你说过不逼我的，为何要出尔反尔？”

    “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竟已凋零成了这幅模样，远不及当初极尽繁华的巅峰时期。我能感觉到，而今正是新旧秩序更迭变幻的过渡时期，是拥有无限可能的璀璨岁月。在这样一个时代，任何一份机遇都极为宝贵，不容错过。武学宝库的钥匙就在眼前，你却还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我......”年轻男子无言以对，期期艾艾了好半晌才幽幽道：“我只是不想伤她。”

    “糊涂！”苍老的声音陡然抬高，“古往今来，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等你青云直上跻身高位，要多少绝代佳人都唾手可得，可你若还是如此执着于儿女情长，踌躇徘徊不肯向前，到头来只会沦为他人脚下的一坡黄土。老夫言尽于此，你好生思量，莫要自误！”

    对话至此而终，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叶倾寒的思绪渐渐回拢，茫然地睁开双眼，犹自有些发愣：刚才是谁在说话？

    他左顾右盼张望了片刻，发现周围的旅客各行其是，并无一人出声，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又或者做了一个糊里糊涂的怪梦，错把虚幻当成了现实。

    孰料就在这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听到了，对吗？”

    幽幽低语，近在咫尺，语气森然，恍如鬼魅。

    说来也怪，明明车厢里坐满了人，对此却都恍若未觉，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这个声音。

    糟糕......叶倾寒头上不受控制地冒出几滴冷汗，默然垂首，企图蒙混过关。

    但事情显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结束。

    那个苍老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用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呵，以为老夫是在虚言诓骗？幼稚，我还不屑如此。既然你不肯露面，那老夫亲自过来便是。”

    话音未落，车厢之中温度骤降，恐怖的一幕就此上演。

    玻璃镜面倒影出的模糊景象中，本该是空空荡荡的过道中央凭空出现了一名身穿麻布衣服的枯瘦老者，面容狰狞，须发皆白，苍老得不成样子，满脸都是褶皱，模样比厉鬼都要可怕三分，周身上下有多处散发着黑色的烟气，垂下的双手干瘪得仿佛两根枯败的树枝，看上去异常渗人。

    老家伙玩真的......叶倾寒勃然变色，连忙起身向后一节车厢方向而去，三十六先走为上。

    枯瘦老者见此微微冷笑，抬起干瘪的手掌轻轻一挥。

    周围的环境顿时为之改变，车厢里满满当当的旅客统统不见了踪迹，灰白色的雾霭四处飘荡，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变得异常暗淡，森然冷冽的气息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中逐渐渲染开来。

    退路被切断，无处可逃，按理说这时候叶倾寒应该惊骇莫名，害怕得瑟瑟发抖，然而不知为何，他心底却生出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隐约觉得这里的环境和梦境空间有几分相像。

    枯瘦老者还在不紧不慢地缓步逼近，脸上犹自挂着胸有成竹的戏谑笑容，却不料视野之中那本该束手就擒闭目待死的猎物突然转身，箭步冲了上来，迎面便是势大力沉的一拳。

    掌指交击，砰然作响。

    枯瘦老者跌跌撞撞地踉跄后退，瞳孔骤然收缩。

    叶倾寒甩了甩手臂，目光冷然：“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跟梦境空间里那些非人的怪物相比，眼前这个老家伙充其量只能算是杂兵。

    “小子狂妄。”枯瘦老者大怒，含恨出手，声势暴涨。

    但是效果么，很不理想。

    又是几轮交手下来，被视为猎物的一方毫发无损，反倒是枯瘦老者自身消耗甚巨，形体模糊暗淡，四肢躯干均有不同程度的雾化，那张可怖的容颜变得虚幻黯淡，眼看就要溃散了。

    强弱之势顷刻间便已经逆转。

    叶倾寒深谙兵法之道，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抢上前去便是一顿乱拳重击。

    枯瘦老者被打得节节败退，形体愈发模糊，终于忍不住悲啸出声：“可恨我身躯尽毁，不复当年巅峰战力，以至于虎落平阳，被你这等后生小辈欺压折辱，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吧。”

    话音未绝，枯瘦老者周身泛起炫目而浓郁的血光，整个人突兀地炸开了，恐怖至极的无形能量波动随之极速涤荡而过，在这片小小的封闭空间之中掀起了一阵恐怖的能量风暴。

    叶倾寒只觉得脑袋仿佛被沉重至极的铁锤狠狠砸了一记，强烈至极的晕眩感涌了上来，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就在他凭借仅存的意志力苦苦支撑的时候，一只手突兀地从旁伸来，一拂而过。

    在视野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后时刻，映入叶倾寒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是另一位经年未见的故人，他高中时期的同窗，范哲。

    幽深渺远的黑暗中，叶倾寒看见了一幅怪异的画卷：姚芊羽和她的同伴并肩走在月台上，那名笑起来格外阳光开朗的男子突兀地倒了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冷硬的地砖上，鲜血飞溅而起。姚芊羽急忙俯身前去搀扶，却在弯腰的时候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殷红的血迹，瞬间瘫软倒地。周围的人群一阵sao乱，而在后方不远处，范哲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一幕，神情晦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