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苦寒即来
大明天启二年，十一月四日，天大寒。 黑云漫天，层层累积，沉郁的好似能够滴出水来。 辽东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冬日的酷寒已经到了。 窗外每日呼啸的寒风，屋檐上的冰凌，地面上的白霜，以及冻毙在街面上的乞儿和贫苦百姓，都在提醒着王琦，辽东已经入冬了。 当初万历四十七年，杨镐入辽，被朝廷数次催促出兵，兵部，都督府，司礼监还有内阁几乎三天一封书信，直逼的杨镐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仓促出兵，且三路人马互不统属，既无联系也无协作，最终被各个击破，造成了萨尔浒的悲剧。 如今，辽东的形势又有了当初的一丝痕迹。 但是主事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王琦入辽东半个月了，朝廷没有任何催促王琦出兵的旨意，皇上的监军太监甚至于都不敢在王琦面前问一句军务情况，而王琦手下的将官们，除了每日训练，更是不可能去问询琅国公何时出兵。 而王琦自己，好似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距离给代善的五天时间，最近到了最后的期限。 这五天，王琦好似真的在等待着什么。 广宁城，临时府衙。 “现在，算上山陕商行送来的辎重和粮饷，我军的棉服和军靴还有棉甲仅够万余人用的，”作为新任的辽东布政使，这些日子袁崇焕已经是日夜颠倒，几乎没有完整的睡过一个觉，此刻正在向王琦汇报最近的随军粮秣辎重的转运情况：“剩下的五万余人，没有过冬的棉服更不要说，甲胄了。” “粮食呢？”王琦低着头，目光一直落在地图上，好似在研究着行军路线。 “粮食倒是足够，当初熊经略出兵，并没有随军携带多少粮草，几乎七成存储于宁远城和广宁城两处，如今倒是够用”袁崇焕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自己所列的军服缺额，正犹豫着要不要给王琦递上。 “卢象升和何可纲已经走了？”半晌之后，王琦开口问道。 “昨日已经北上入草原，不过以三千余人的部队，是否有用，下官还保有一丝怀疑，”袁崇焕这些日子总是愁绪满面，好似这辈子的难事都在这几天被碰上了。 “广宁城的大军明日出发，” 呼！ 王琦轻呼一口气，将桌子上的地图随手卷起，标注的密密麻麻的舆图消失在袁崇焕面前.不过就在摆在辽东布政的面前，他也看不懂。 “明日？”没有再去理会桌子上的舆图，袁崇焕倒吸了一口冷气：“明日出发，可是粮秣，袍服甲胄都还没有准备好，这样仓促出发，岂不是让后金得利？” 袁崇焕可不想要再次重蹈沈阳城覆辙，乃至于萨尔浒的悲剧。 再来一次，王琦可救不了自己了。 “今日晌午时候，会有十船货物，从登州府过海运来，你去准备一下，带人去往觉华岛接收，明日一早，各营属都要准备齐整！”王琦一边整理着桌子上的信件，一边抬眼看向袁崇焕：“吾北上之前，王化贞已经赶赴胶东，为我辽东大战筹备物资。” 袁崇焕听说过胶东王家的四海商行，不过此次所需的物资可不是一两件那么简单，而是五万件. “大人，这十船物资.”袁崇焕想要确定一下心中想法。 “有朝廷背书，又有皇帝印信，什么东西借不出来？”王琦眯着眼睛：“袁大人，不要想太多辽东，还是朝廷的辽东。” “呵呵，大人说笑了，说笑了，下官什么都没有想，也不会想什么，”袁崇焕轻轻咳嗽两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南面刮来的风言风语，你听到了？”王琦有些好奇，袁崇焕怎么看待自己在朝廷的名声。 “大人，有武侯之姿，又有大宰之才，若是说治平天下，无人能比，”袁崇焕脸上的表情愈发恭敬，沉吟片刻才继续道：“辽东有大人，是大明的福气，也是后金的悲剧。” “哦？”王琦笑了笑，表示不信。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袁崇焕低着头，不敢去抬眼看王琦。 不想要去试探袁崇焕，也没有必要，王琦摆了摆手：“你去办事吧，半个时辰后便带着人手，去往觉华岛吧。” “下官遵命！” 袁崇焕缓缓退走了。 帐内，只剩下王琦一人。 帐外寒风呼啸，帐内温暖如春，王琦思忖半晌，将桌子上的那封信件又从新打开。 那是王化贞的信，胶东半岛的后勤支援算是极快，有皇上和朝堂的背书，又从孔府压榨了近乎一半的家产，整个胶东半个月时间，就已经筹集了比熊廷弼伐金时候还要多的棉服被褥。 就连孙承宗，都亲自赶赴胶东登莱，为此次王琦伐辽做奔走呼喊，以自家声名做担保，以保证伐金的顺利进行。 噼里啪啦，烛火燃烧，王琦想了想还是提笔为朝廷回上一封信。 明日开战，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因为物资的事情，已经拖了半个月，再拖下去，等辽东真的到了寒冬腊月，那就算是辽东兵熟悉气候，相对于建奴来说，依旧是落了下锋。 战斗必须在十二月之前结束。 这是王琦的底线。 而如何速战速决？ 念及于此，王琦的笔端更速。 不多时，沙沙沙. “臣观辽东沃野千里，平原辽阔，山峦又在平原之间点缀，故而游击作战，先拔其沈阳外围据点堡垒，后围困孤城，则为上策以后金之作战习性，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冬日苦寒，必出城与我作战战之，则我必胜。” “若其困守孤城，则可能做持久打算，但是决计不会超过半载，故为大局打算，朝廷粮秣物资仍需源源不断的从关内运抵，则我胜率依旧大增，此为中策。” “若是最终建奴弃城溃逃，退守赫图阿拉，则我引兵向东，可犁庭扫xue，彻底灭其族类，不过此举深入地方，且冬日苦寒，不适合长途行军，此为下策。” 半晌之后，王琦停笔，轻轻一吹，墨迹稍干。 无论如何，大军在外，总要给皇上和朝廷一点点的回馈，不然出兵日久，则中宫生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