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阳谋
“沈阳城下之败，现在想来，绝非诸将之过，而是人祸！”熊廷弼的看起来痛心疾首：“当时朝廷内阁之中，除了齐国公在蓟州府，其余众人皆在朝中，却不能及时支援辽东军备，致使我数十万大军战之无兵刃，行之无袍服，食之无炊饮，至于此，才导致大败！而此五人，如今却安然坐于朝中，高居内阁相公之位，实乃令天下人痛心疾首！令中直之臣夜不能寐！臣请，整肃内阁，彻查沈阳大案！” 彻查辽东大案？ 怎么查？ 史可法摸了摸胡子：辽东真正的主事人，从袁应泰算起的话，王化贞，熊廷弼，王琦，只有这三个人，如果再算上一个见证者，那把袁崇焕也加进来。 一手之数，五个人。 现在如今，熊廷弼要为当初沈阳城下的败军之绩翻案。 而且牵扯到近日的内阁风波。 那就不得不将当时的关键人物，拉进来，聊一聊了。 念及于此，不止是史可法，就连顾秉谦都在屈指算数。 五个人中，袁应泰早在三年前已经归乡闲居，上个月已经有地方官员上书说袁应泰年节时候染病，寒气入肺，已经命不久矣了，宫里和朝廷还特意让人置办了些许药物，同时遣地方官去往老臣府中，以宽慰人心，其人也和沈阳城败绩无关。 而王化贞作为此案的核心人物，自然不能做数，自己为自己上殿开脱，先行摒去。 而袁崇焕，当时还只是区区按察使，与上述几位比，上不得台面。 最后剩下的——齐国公，王琦。 顾秉谦的心脏都猛地一抽。 这位极善于投机钻营的文臣看向熊廷弼，算来算去，他还真的是想将齐国公拉扯进来？ 此时此刻，朝堂上，无数人都望着这位刚刚从诏狱中脱身的原辽东经略。 “爱卿，你的意思，是想要如何申辩呢？”朱由校的心脏都砰砰砰的乱跳起来，盯着熊廷弼，难道要提前和王琦直面对抗了？ 不！！ 朱由校心思急转，不是自己要和王琦对抗。 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是熊廷弼，熊廷弼想要借王化贞的案子，将王琦直接拉下马！ 果然，熊廷弼开口道：“沈阳城下之败，虽然和齐国公无关，但是以齐国公在辽东的威望，若不让其过问，怕是日后，落人话柄，草民请.”熊廷弼再次躬身，叩首道：“齐国公回京，以正视听！” 召齐国公进京？ 你熊廷弼觉得王琦不会保他舅舅王化贞吗？ 殿内，众人表情皆是惊异的盯着站在那里的熊廷弼。 朱由校更是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你这不是想要将齐国公拉下马，伱是准备将朝廷的桌子掀了啊！ 在诏狱之中走了一趟，连行事风格都变得如此的激进和果决？ 若是一般人，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和王琦正面硬钢。 惹了王琦，若是辽东兵马大乱，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可不会保你，怕是第一个要杀你以安抚辽东诸兵将之心，或是说，安抚王琦之心。 “你若是有冤，朕，”朱由校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朕可以去一封旨意，让齐国公代为陈诉，但是如今齐国公正在准备和朕之皇妹的婚事，不便轻易离开诸城” 现在让王琦回来？ 那朱由校在朝中苦苦经营的摊子，岂不是瞬间土崩瓦解？ 朱由校的话，让熊廷弼一阵沉默。 “陛下，方才在讨论的是对叶向高，王化贞，孙承宗等人的处理，而非齐国公，”半晌之后，魏忠贤终于出来打圆场，低着头近乎于耳语道：“陛下，只要将沈阳城下失败的罪责归到叶向高等人身上，就是成功，不必在乎事实是否如此，只要王琦困在诸城，天下事，朝堂事，齐国公的影响力慢慢就会消失殆尽。” 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朱由校的目光从熊廷弼身上移到了顾秉谦身上。 “陛下，”在感受到朱由校的目光之后，顾秉谦立刻躬身接话：“臣以为，既然现在不止是文渊阁的人命案，还有沈阳城下的战事疑云，那么就有理由将内阁诸臣全部革去，同时停止其所有官职俸禄，待三法司审理结案之后，再行处置！” “而为了在此期间，朝廷政事能够顺利进行，臣提议，从新选举内阁成员！以平定人心，也让诸臣安定！” 乍听下来，顾秉谦的话完全是秉公而论的。 但是落在史可法等人耳中：那就是在为自己进入内阁做铺垫了。 “小人！” 史可法冷笑一声，已经开口了：“内阁重臣，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革去的，顾大人，你如此着急，急于上位的嘴脸，已经掩藏不住了！” “随你怎么说，我完全是为国事，非为某一己之私，”顾秉谦肃声道：“若是你觉得某有私心，你可推举一两人，圣人在朝，诸位臣工在朝，都可以评议一番！” 这话一出，史可法还没有说话，站在朝臣前列位置的张慎言眉毛突然一抖。 内阁诸臣尽去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么，自己作为三朝元老，进入内阁也是顺理成章吧？ 再者说，自己也东林硕果仅存的在京元老，如果能进入内阁，也是东林东山再起的保障！ 念及于此，张慎言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史可法——其目光灼灼，显然是期待不已。 “你”被顾秉谦反将一军，史可法可没有急智，也显然没有注意到张慎言看向自己的目光，或许以直臣扬名的史可法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立刻怒道：“你是想让某成为众矢之的？”一边说着，史可法一边向御座上的朱由校一拜道：“陛下，还请付诸于公论，不可决于一人！” 对于史可法的话，朱由校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动了动眉头，没有回话。 而立于前列的张慎言的表情则是由期待转为了失望。 不， 是不满！ “陛下，臣提议，立张慎言为内阁首辅，以正朝廷之名！” 什么？ 史可法听到这话瞳孔骤然一缩。 闻言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顾秉谦站在那里，已经躬身到底。 离间计？ 好一个阳谋！ 而另一边，张慎言的表情已经异常的精彩。 就连姜曰广都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