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何以谋国？答曰：不惜身
昨天通过暗渠进入皇宫见过皇帝之后，回到府中的史可法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出城报信——找到定国公，举兵勤王！ 靠坐在宽大的香薰木桶中，史可法仰头望着云雾氤氲的房梁，焦躁中带着忧虑。 其实，如果所得到的回报如果足够大，确实能够让定国公出兵攻城，至少在辽东兵马到来之前，先把皇帝救出来！ 就算抵不过辽东数万铁骑，最不济，偏师南下，再图中原也不迟啊！ 只要皇帝在，大明即在，那么亿万万人心就在，一切都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可是找什么法子出城去呢？ 史可法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房梁上当空缠绕的氤氲水汽，一时间有些出神。 水？ 灵光乍现之间，史可法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可以通过什刹海湖底越过城池出城而去！！ 不行！ 转念一想，史可法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史可法不会水，万一个不好，淹死在什刹海中，那可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不可行. 否定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之后，史可法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有什么法子呢？ 正在出神时候，院中突然传来一阵针吵闹声，打断了史可法的思绪。 “何事如此喧哗？扰本官清净！”史可法皱眉朝着屋外唤了一声，不多时伺候沐浴的仆役在外面回道： “老爷，顺天府贴出通告，今日西直门放水，管家正在挑选合适人手，去往领水呢！” 嗯？？？ 一瞬间，福至心灵！！！ 西直门放水？？？ 这不就是出城的好法子吗？ 能送水进来，肯定就能出去！ 念及于此，史可法心中大喜：“更衣更衣，带老爷去姜居之府中，速去速去！！！” 去找姜曰广！ 他绝对有法子将吾送出去！ 作为新任府阁议员，同时兼着京城宣慰官的姜曰广这几天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奔波于各府衙门和无知惶恐的百姓之间，让这位原本只是清流官的东林中坚，心神俱疲，此时刻，也有些理解那些务实官员在做事时候的艰难和委屈了。 当史可法登门的时候，姜曰广刚刚躺在枕头上眯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姜居之！！！某有相教，快快出来见我！！” 史可法的声音，隔了两进的院子都能清晰的听到. 躺在床上的姜曰广拖着两个大大的眼袋躺在床上，着实有些无奈。 “去，请道邻先生进来！”被仆人搀扶着，姜曰广缓缓从床上坐起，挥了挥手，让人去请史可法进屋。 不多时，史可法已经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 一进屋，那股子糜烂腐臭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让两天没有好好睡觉的姜曰广几乎昏厥过去。 “宪之.你这是？”强忍着腹中不适，姜曰广捂住口鼻，想让史可法远离自己。 看到姜曰广如此嫌弃自己，史可法脚步站定，面露冷笑：“某所为，皆是为了大明，为了皇帝！你尽可以嘲弄史某！” “宪之，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些”以温热手巾擦了擦额头，姜曰广稍微缓了缓，温言道：“有些疲累罢了，伱可是有事找我？” 虽然前两天还喊着要割席断交，但是姜曰广知道史可法的性子，忠贞之人，心中所想便直言罢了。 历史上的史可法也确实如此，当初福王南京即位前，史可法便是毫无忌讳的对人言福王有七不足：贪、yin、酗酒、不孝、暴虐、不读书、干预官吏！此事后来被马士英捅到福王面前，使得其在新帝面前有所嫌碍！这种性格，也为后来南明朝廷的分崩离析，各自为战埋下伏笔，毕竟，当朝首辅如此，又如何调解诸将呢？ “我想要出城，你必须帮我！”史可法坐在姜曰广对面，神色肃穆异常。 “出城？”姜曰广眉头一皱：“出城去搬救兵吗？” “你无需知道太多，史某只问你，帮，或者不帮？”史可法眸中带着一种决意赴死的慷慨激昂。 不解释不辩驳。 但是此情此景，总让人想起临刑就义的勇士。 “若是出城南下南京，找左大人商量营救皇上的大事，我可以帮你，若是你想让京营聚兵攻城，”姜曰广摇了摇头：“某劝你，不要枉费心思了！据我所知，最晚三天之后，辽东大军即可抵达北京城下，到时候，就算京营拼光死完，也是徒增伤亡罢了！” “难道因此，便不做事了吗？”史可法听完姜曰广的话，心中决心不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越发的坚定——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感，让史可法极为受用。 “你姜居之枉读三十年圣贤书，君父陷于困顿，为臣者不思营救勤王，反而因为些许死伤，便如此畏缩不前，若是让天下诸生知道你姜曰广是如此为人，东林一派，岂不是令人嗤笑？！某羞于与你为伍！！！” 砰的一声，史可法一拍桌子，几乎是指着姜曰广的鼻子在骂了！ 被史可法骂了一顿，姜曰广并没有动怒，只是叹了一口气：“世事难堪，非人力所能为，宪之，有时候你也.” “你只需回答，帮或者不帮？”史可法豁然起身，盯着姜曰广：“你如果不帮，史某现在就走！从此你我天涯陌路，再无情谊！” 沉默半晌，没有在乎史可法气头上的话，姜曰广还是点了点头：“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出城！” “如何？”眸光一动，史可法又坐回了椅子上。 “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安排你进入城外取水差班，从西直门出，出城后你自找机会，去往京营找人求援吧！” “好！算你姜居之，胸腹之中还有些忠孝仁义！”言罢，史可法起身准备离去。 姜曰广看着自己的这位经年老友，心中一时间也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宪之.” “还有什么话要说？”脚步一顿，史可法停在门槛边上。 “若事不可为，留得青山在不可莽撞！”姜曰广闻言：“可下南京城，寻得左大人。” “你也好自为之吧！”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史可法转身离去。 坚定，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