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间道

    九公主看着姜凡离去，丝滑的眉头皱起了丝丝不可理解的纹路。

    “他为什么拒绝？”声音低沉。

    檀香之上，丝丝缕缕的烟雾凝聚一起，化作了一道身影，好似香火之神，微微摇晃，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而散。

    这是一位女子，看打扮似妇人，却朦朦胧胧。

    “公主。”女子淡笑，“姜凡此子，年不过十六，却拥有绝世的天资，又是神戟侯的孙子，难免有傲气，有傲骨。”

    “即使有傲气，有傲骨，也不该拒绝。”九公主思量道，“于情，加入巡天司，他可以探查暗杀他的背后之人，调查父母死亡原因；于理，可以最大力度的推行他之书，取得名望，也获得权势，更能得到本宫的青睐，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可以避免。”

    “或许，他是那种傲到骨子里的人物。”檀香上的女子斟酌道，“公主，为何对他这般上心？虽然败了虎妞和上阳县主，可那种比斗，做不得数的。”

    九公主没有回应，而是挥了挥手。

    檀香上的女子随风而散。

    她则望着窗外，看着姜凡离去的背影，眸光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他可不是一般天才啊，炼血宗的那位先天，十有八九是他所杀。

    傲骨？

    是我太盛气凌人了？

    可我已经尽量平易近人了。

    夜幕已经降临。

    离开了醉云楼。

    姜凡就和三叔来到了一家老酒馆中。

    他们两个坐在角落处，马朝三人坐在了另一边。

    等待上菜的同时，姜凡也将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没答应？”姜湖露出诡异之色，十分不解，“为什么？”

    “她太过高傲，太过霸道，好似天大的恩赐。”姜凡给三叔倒了一杯茶，拿起筷子看了看，就夹了一片刚刚送上来的小炒rou。

    “高傲？霸道？这不正常吗？她是公主，哪怕面对朝中大员，也是这种态度，更何况是你，无官无职。就是爷爷碰见，明面上也要见礼。”姜湖迷茫了。

    姜凡筷子一顿：“她明显是要招揽我，不该礼贤下士吗？”

    “都亲自来了，还不够礼贤下士？”姜湖更迷糊了，“以她公主之身，本身也很特殊，只要一份令喻，你不就要乖乖的前往？如今要通过许掌柜来亲自见你，就这态度，要是你三叔我，非感激涕零不可。”

    姜凡苦笑。

    或许，这就是观念的不同。

    也或许，是莫名的自尊心作祟。

    “可她要让我跟着她混。”

    “这不就是对你格外的重视吗？跟着她，不用担心同僚倾轧，也不用理会乱七八糟的事儿，只会得到好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文不成，难道要参军？参军就更身不由己了。”

    “可我怎么感觉，她是让我成为她的狗腿子！”

    “即使是这种打算，不好吗？”姜湖的迷茫之色更浓，“你有啥？侯府二房独子，不能继承爵位，没有科考，年十六了还没参军，可谓一事无成。跟了她，你就一步登天，要权有权，要势有势，就是上阳都不敢明面上针对你，虎妞也要顾忌一二。再说，她容貌倾国倾城，权利滔天，修为高深莫测，要是说出去招狗腿子，盛京之内，十个青年至少有九个半蜂拥而去，就是修炼圣地的几大宗门的核心弟子，都会争抢者前来。”

    “你怎么会拒绝？你三叔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真的不明白？”姜湖盯着自家侄儿，有种挠头的冲动，“实际上，上阳找上你时，我要是你，肯定会主动前往。因为你根本不用在乎名声，你也没有。而上阳那边，从没有虐待过任何一个上府的男子，更没有囚禁过一人，少则一天，多则三五天，必然会放走，还奉送不少银钱。”

    “还有虎妞！”

    “你已经不算嫡系一脉了，家族荣耀，主要看大房一脉，你若入赘过去，对姜家来说，根本算不上羞辱，反而有大好处！到了那边，你地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修炼也好，生活也好，再也不用cao心。等有了儿子，他会继承侯爵，你就成了侯爷他……。那边是一府之力，老牌勋贵，这边还有姜家支撑，可谓权势滔天，要是换成我，就是爬也要爬去！”

    “如今被那位招揽，你又拒绝了。”

    “小凡，我都怀疑，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姜湖拿起酒壶，直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姜凡麻了，还是低声道：“她哥，将来要是争夺，连累家族怎么办？”

    他指了指上面。

    姜湖神色更加诡异了，又摇头失笑：“小凡啊，哪怕你犯了欺君之罪，又和姜家有什么关系？只要你爷爷一纸文书将你逐出家族就行了。姜家可不是普通家族，你爷爷手握军权，修为绝顶，一个孙子犯了错，岂能撼动他。”

    “罢了，我心都疼死了，好处都送到你面前，可你偏偏不知道珍惜。”姜湖感觉心累，“我忽然发现，你小子就是太过看重你自身了。可实际上，你有啥呢？出一本书，说封就被封；不想入赘，却只能虚与委蛇；上阳府中，因为一个侍女，你就被逼的不得不前往；还有梧桐苑，要不是老大顾念旧情，大侄子没想法，你以为你能一直安然无恙！”

    他忽然探过身来，眸中泛起了淡漠之色：“说一句无情之言，你也不要生气。我是侯爷的儿子，可以纨绔，可以借助侯爷的力量；可你是他孙子，不是嫡系，没了爹，已经隔了一层。他可是有着十几个孙子呢，你还真的纨绔不起。”

    “上阳，虎妞，她，若真的强势霸道，你能安然无恙？你大伯就可以直接为你做主了。”

    “强大的背景，滔天的权利，不可力敌的修为，身为男儿，至少要有一样，才能活的的潇洒，活的自我，活的有权利拒绝，否则，玩不起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你爷爷出事，小凡，你还有拒绝的可能吗？”

    “年仅十六岁，败了虎妞，拥有了绝世天资。可……”江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脸上满是冷酷之色，“三年前，我弄死了一个十九岁的练气三层圆满的天才。我修为一般，可稍微使了几分力，就轻易的弄死了。没成长起来的天才，什么都不是。在京城之内，天才也多如牛毛。”

    “妈的，竟然和你这个臭小子说这么多，算是把我气到了，将老底都差点抖露出来。好了，吃饭！”姜湖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姜凡苦笑。

    三叔这一番肺腑之言，让他也不得不审视自身。

    是傲？

    是自尊？

    还是身为侯府子有了靠山就无所谓？

    不！

    是不想屈服啊！

    是想保持着灵魂的自由！

    是想在弱rou强食的世界里，扬起高傲的头颅，保留着仅有的倔强。

    可我本身呢？却在享受着特权带来的好处。

    终究，我已经融入了进来。

    已经属于规则之内。

    身份终究要摆正。

    “我就是太矫情了！”姜凡忽然说道。

    “说的太对了，你就是他娘的太矫情了！”姜湖一拍大腿，乐道，“后悔了吧？”

    “再来一遍，我也不后悔！”姜凡目光深邃道，“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儿。可也更加确定，我拒绝的明智。”

    姜湖眼睛一眯，恍然道：“就这么自信？”

    “当然。”姜凡笑道，“三叔，碰一个。”

    “好！”姜湖端起了酒杯，思量道，“恐怕只有一件事让你这么自信了，真是你自己做的？”

    姜凡笑而不语。

    “拒绝的明智！”姜湖也笑了，“当痛饮三百杯！”

    “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