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三代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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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今日王蛋子没有下河捞鱼或上树掏鸟蛋,而是蹲在河边给青梅竹马掰脚丫子。 王老黑的父亲小时候有两个把兄弟,一个姓谷,一个姓花,亲如同穿一条裤子的同胞兄弟,三家乃是通家之好。 到了王老黑这一代,小时候应父亲之命,也和两位叔叔家的儿子拜了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但是后来的命运却发生了显著变化。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男人的变化也不小。自小勤练武艺的王老黑越来越顶天立地,他不想一辈子做农夫,报名当了兵,并很快受到了上司与同僚们的肯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经推荐去了燕王府,被朱棣任命为王府亲卫。 大哥谷大嘴也不愿当农民,仗着念了几天书,跑到镇上当了牙行,靠耍嘴皮子吃饭,二哥花二宝依然给地主家当长工,伺候自家的果树园子。 王老黑临死之前,已经跟两家不怎么走动了,一来他身份变了,二来看不起花二宝为了一个小钱便不要脸面,十分吝啬贪财;更恼怒谷大嘴为了一点小钱设圈套,挖陷阱坑人,吃人不吐骨头。 当然这都是小节,因王玄红和王蛋子住在老家,他也时常回来,三家的孩子又像他们三人小时候那么亲近,没想过什么割袍断义,划地绝交的。 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王蛋子肠子直,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谷二狗酷似他爹谷大嘴,心眼灵巧鬼主意多,但聪明太过外露,女孩子花凤仙嘴儿甜会说话。三小无猜,青梅竹马,彼此之间谁都跟谁半斤八两,不轻不重。不远不近。 在王蛋子八岁那一年,五月初五吃粽子的那一天,就像一把火同时点着了两座柴垛,谷家和花家爆发了窝里斗,两家的两口子打得鸡飞狗跳,难解难分。 吓得谷二狗和花凤仙前脚后脚的跑来找王玄红哭诉,正巧王老黑在家,二话不说走到花家敲了敲门,但见花家闹得不可开交的两口子马上鸦雀无声了。 又到谷家门外跺了跺脚,谷家两口子激烈的吵骂声戛然而止。王老黑懒得与两位干哥哥照面,也不想看见两个干嫂子,既然两家各罢干戈,他也就转身回去了。 原来东北妇女不好降服,谷大嘴和花二宝时常请他来家吓吓媳妇,王老黑也想让两家家宅安宁,谁知好心不得好报。时间一久,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两个贼各咬一口。那是跳到大河里也洗不清了。 谷大嫂一口咬定王老黑有一天趁机摸了她的咪咪,就在那郁郁葱葱的高粱地里,险些被男人强行按在地上给那啥了,使得时常不在家。成天唠叨人心险恶的谷大嘴信以为真,很恼火头上又多了一顶绿帽子。 花二嫂更会栽赃诬陷,哭哭啼啼有鼻子有眼儿的说王老黑怎么讨好她,怎么帮她回娘家探亲。怎么在路上摸了乃子还掏了裆,耳根子软的花二宝对此深信不疑,谁让老三相貌堂堂。有的是女人惦记呢。 那时候的王玄红不是什么好鸟,三家间的烂事她了如指掌,没事天天从中搬弄是非取乐儿,可谓是乱上添乱。 可是后来谷大嘴坑苦了一位老实人,被人家当街一刀捅死了,然后王老黑撒手人寰,唯一剩下铁公鸡一样的花二宝,竟为了兄弟的丧事散尽家财,令乡亲们大跌眼镜。 正因三家人割不断舍不掉的三代牵绊,王玄红便把人都带了来。 花二宝精于农事,很快做了农庄的管事,自家修了一溜的篱笆,篱笆墙内,有三颗他爱如至宝的桃树。 这三颗桃树去年让花二宝收获了十几筐绿叶红嘴儿的大蜜桃,徐家人到庙里进香,给祖宗上供,老人家过寿,小孩子满月,都买他家的蜜桃取个吉利,即使是白送的,可事后谁家不回一份礼物?不比几个桃子值钱,也得以让花家迅速融入到了徐族,甚至和其他权贵家亦有了联系。 所以花凤仙的爹花二宝,把这三颗本来是徐灏从外面移植来的蜜桃树视为神灵,管三颗蜜桃树亲切的称之为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三姑奶奶。 如此一来,花凤仙自然挫了一辈,得管大姑奶奶叫大姑太太,管二姑奶奶叫二姑太太,管三姑奶奶叫三姑太太。 今年桃树发芽,全家人恭恭敬敬的给姑奶奶们道喜;阳春三月桃花盛开,四面夹起了围幛给姑奶奶们当闺房,怕的是大风吹落了桃花。 等到绿叶成荫满枝结了果实后,蜜桃树下更是日夜不离人,好像在给姑奶奶们伺候月子。蜜桃长到了鸡蛋那么大,每一颗蜜桃挂一个草兜儿,有如师范学校女学生们晾晒的奶罩,这是为了防止蜜桃沉重,半生不熟的坠落。 眼下正是五黄六月,一个个蜜桃足有半斤八两了,只等着涨满了甜汁熟了个透,又可以得到大彩头。 还别说,就连徐灏路过时都想去偷摘几颗尝尝味道,值此生死关头,花二宝两口子夜里看守,白天不能不干活,三颗命根子就交给了女儿凤仙和谷家的二狗护卫。 王蛋子不会偷桃,因王老黑教子,头一条就是一辈子手脚要干净,饿死不能偷,穷死不能抢。五岁那年,王蛋子偷了邻居家的一把酸枣儿,王老黑心狠手辣,把儿子打得皮开rou绽,王玄红心疼干儿子上前干涉,也被打了个臭死。 从那以后,王蛋子牢牢记住了,哪怕穷得一贫如洗,也不去偷一口吃的,不拿一分不义之财。 但是最近王蛋子越来越讨厌谷二狗了,说起来在儿女间的姻缘上头,三家长辈一如既往的沿袭着混乱,每个人都有心眼儿。 谷大嫂一心想占下花凤仙,给儿子二狗当媳妇,谷大嘴生前却嫌贫爱富,只想高攀不愿低就。当时花二宝自是求之不得,花二嫂却死活要把闺女嫁给王蛋子,原来这娘们虽然叫王老黑背了一口黑锅,但心里一直暗恋着对方,蛋子活脱脱是个小王老黑,女儿则是自己的化身。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花凤仙要代母出嫁,既然不能跟王老黑做夫妻,结成亲家多少也能称心如意。于是,两家的两口子再一次互不相让,打开了一场烂仗。
王玄红岂能不插上一脚?她给花二嫂帮腔,骂得花二宝差点把脑袋扎进了裤裆里;又对着谷大嘴暗送秋波,敲了敲边鼓,然后谷大嫂被丈夫揍得鼻青脸肿,马上改了主意。 最后,她指使谷大嘴当媒人,到花家给蛋子和凤仙保媒,三言两语就办妥了这门亲事。谁想,得意洋洋的王玄红得胜回家,却碰了王老黑一鼻子灰,多亏不敢犟嘴才免了一顿拳脚。 从那时候起,花凤仙不是谷二狗的,也不是王蛋子的,过家家时,花凤仙有时跟二狗拜花堂,有时候跟蛋子进洞房。花凤仙和谷二狗拜堂时,王蛋子会充当媒人;而王蛋子与花凤仙入洞房时,谷二狗负责扮演大全福人。 花家祖籍苏杭,祖宗乃是宋代很有名的读书人,世代视裹脚同订亲、出阁、生育同属头等大事,而在明清两代乃至民国,裹脚的风气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候说媒的人,头一眼相的是脚,第二眼才看容貌。金-瓶-梅等里对此都有详细记载,拥有一双三寸金莲,眉眼儿不算俊俏,媒婆会趋之若鹜的挤破门框,反之模样俊俏有两只大脚,媒人不迈门槛。 就连在关外,谁家的闺女有三寸金莲,绝对比有天仙似的容貌还要出名。 本来花家就有裹脚的传统,夫妻俩对此不敢大意,一般来说晚裹不如早裹,早裹骨rou柔嫩,裹出来的样子小巧玲珑,效果最佳。但是,女儿年纪太小受不了罪,整天哭闹谁受得了?爹妈心肠一软,裹了放放了裹,往往走形不成个样子了。 故此花二宝认为欲速则不达,一旦出现纰漏,反倒是误了大事,选定了花凤仙九岁那一年,不早不晚不慌不忙,裹不成金莲也算得上一对玉笋,算不上玉笋,起码也像端午节的rou粽子。 裹脚的恶处无需废话,头一关就得常年忍受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生孩子才不过撕裂般的疼一天而已。 夫妻俩给杀猪似的女儿裹完后,特意叫谷二狗来陪伴,谷家和花家只有一墙之隔。 “狗儿疼死我了!”花凤仙眼泪汪汪,像一株雨打风吹后的芭蕉叶。 念私塾的谷二狗给自己取了大名智鑫,那时父亲没死,正在学习打算盘,满脑子都是什么女儿经弟子规,学着老夫子的模样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道:“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咬紧牙冠受够了罪,鸡窝里就能飞出金翅鸟儿。” “我不要做什么鸟。”满头是汗的花凤仙哭着问道:“狗儿,你喜爱我裹小脚儿?” 谷二狗点点头,说道:“城里都说小脚尊贵,地主家的奶奶和官太太,见了小脚女人都要自惭形遂。我见过几个小脚女人,走起路来,风摆杨柳好身段。”(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