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手无名（一）
棺材板是上等的楠木做成，楠木非常坚硬。猎豹的拳虽也能将它击得粉碎，但至少需要二十拳。 现在楠木棺材却在瞬间裂得粉碎。 这只有用内家功力遍透全身才能做到。 棺材中躺的人是滕讯，难道他的内力已如此强大？ 但他已是一个死人，他的瞳孔已全部扩散。死人能够震碎棺材？青刀为什么又划向猎豹的咽喉？ 棺材中的人不是滕讯，当然也不是死人。 他的这一刀，比滕讯的刀更快、更准、更狠。 江湖中有谁的刀能比滕讯还要强？ 这一刀，已无法形容它的速度，棺材一裂的同时，它便搭上了猎豹的咽喉，猎豹连一点躲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一刀，并没有划开猎豹的咽喉。 猎豹看见了握刀的人，那人赫然正是滕讯。 江湖中的易容术，可以在瞬间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但谁也不会将自己易容为对手熟悉的人，这样的话被拆穿的机会就更大。 滕讯凝神看着猎豹，眼里是说不出的孤独和萧瑟。 这种感觉，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 猎豹这时反倒镇定下来，他的眼中又有了惯有的闲散，甚至，他的嘴角还挂上了一个讥诮的笑。 叶飞鹰拔出鹰剑，纵身跃下房顶。 他的脚下踉跄，但立刻便挺拔地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疑惑。滕讯与刚走时，连神态都没有改变。 但他的行动怎么又像换了一个人？ 反复无常，是许多江湖人惯用的生存手段。 难道滕讯也是这样的人？ 滕讯看到了猎豹的笑，皱了皱眉。 “你不怕死！”他冷冷地道。 猎豹眉毛轻扬：“我怕，我就怕我的死没有意义”。 滕讯道：“能死在我手上，并不算丢脸”。 猎豹道：“死在谁手上倒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滕讯皱眉：“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猎豹微笑：“是”。 滕讯道：“为什么”？ 猎豹道：“凭你是滕讯，凭你的功夫”。 滕讯孤独的目光里闪现一丝光彩，稍现即逝。他道：“我们是谁你应该知道的”。 猎豹点头：“群魔乱舞”？ “是！”滕讯毫不犹豫地点头。 叶飞鹰睁大了疑惑的眼睛，他实在想不出滕讯有什么理由是群魔乱舞的人，但有些事是根本不用理由的。 猎豹看了看不远处倒地的棺材铺老板。 他已成了血人，刚才一战，他的双拳双臂一条腿的骨关节，尽皆被击碎，更有胸前的一拳，更让他的内脏受了重伤。他瘫倒在地上，并不发出一声**，痛苦对于他，早已司空见惯。他的眼中，仍是残酷而怨恨的目光。 猎豹道：“以他的武功，他在江湖中决非无名之辈”。 滕讯摇头：“错了，武功高的人不一定出名，名声是一副桎梏，它能锁住人的许多精力，而真正的杀手，却是无名的”。 猎豹点头：“他是真正的杀手”？ 滕讯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棺材铺老板，叹息道：“如果群魔乱舞中的魔杀手还不能算真正的杀手，那么，江湖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被称作杀手”？ “魔杀手！”猎豹忍不住惊呼。 滕讯漠然道：“群魔乱舞中，魔杀手的武功并不是最高，否则，群魔乱舞再现江湖不过短短数月，七名魔杀手便不会只剩下三人”。 猎豹再惊呼：“谁杀了他们”？ 滕讯看着倒地的棺材铺老板：“你以为他还是活人”？ 猎豹懂得他的意思，杀手是不能败的，败就是死亡。即使他们在战斗中没有死，他们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猎豹问：“还有三人呢”？ 滕讯的目光指向屋顶上那名伙计：“他也是。另外两人一人被白度所杀，一人死在太阳山庄的人手中”。 猎豹再问：“那么你在群魔乱舞中是什么身份”？ 滕讯似不经意地道：“天王”。 群魔乱舞的主要成员有天罡地煞二十八魔神，他们隐迹于江湖的每一处，大多都是江湖中显赫的人物。 比他们厉害得多的是七名魔杀手。 魔杀手之前从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他们直接由魔王训练而成。他们的功夫，在江湖中已少有对手。 在魔杀手之上，还有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的武功，不知比魔杀手又要高出多少。群魔乱舞的所有计划，都由四大天王商议决定，事实上，四大天王，才是群魔乱舞的真正核心力量。 但四大天王联手，也未必能战胜魔王。 魔中之王，宇文霸天。 滕讯居然是群魔乱舞的天王。 猎豹的眼中，闪现出那么多的讥诮来。讥诮有时也是种自嘲，自嘲又是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 猎豹叹息道：“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滕讯不语。 猎豹重重地道：“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滕讯的青刀就抵在猎豹的咽喉上，以滕讯的功夫，猎豹再厉害，也决没有逃脱的机会。 叶飞鹰的脸色大变，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滕讯这时的眼中，忽又现出那么浓的萧瑟来。阳光灿烂，灿烂的阳光也驱不散这份萧瑟。 他低低地道：“你以为我还能杀得了你吗”？ 他的目光忽然弱了下去，没有了孤独，没有了萧瑟，没有了一个江湖人特有的精气。 他的刀离开了猎豹的咽喉，也离开了他的手。 他的眼中，这时才真正呈现出死人才会有的苍白。 他的身子缓缓向前倒去，猎豹伸手将他扶住，他嗫嚅了半天，终于道：“我并不想……真的杀你”。 猎豹双手抱住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滕讯忽地推开猎豹，大声叫：“雁儿”！ 他的身子终于倒下了，这次猎豹竟忘了去扶。 猎豹终于想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慕容怜春，倒在猎豹面前的竟然是慕容怜春！ 姑苏慕容的易容术，本就天下无双。 只有慕容怜春，才能那么逼真地易容作滕讯，他的眼中，有着和滕讯相同的孤独与萧瑟。 慕容怜春贵为江湖四大世家之一姑苏慕容的二少，是多少江湖人羡慕的身份，但他仍然孤独。 他的生活，一定有着痛苦失意的一面。 他无力改变这些，所以投奔了群魔乱舞，走上了一条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路。 他的痛苦和失意是什么？是不是他临死前喊出的雁儿？ 雁儿是一个人，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怜春临终前倒在猎豹身上，嗫嚅半天，是否他已向猎豹说了些什么？ 他临终前还要说的话，一定关系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会是什么呢？群魔乱舞，抑或太阳山庄？ 另外，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让人捉摸不透。 慕容怜春已经死了，如何又能复生？默无声那一剑，已几乎洞穿他的小腹，难道那么多人的眼睛一起出了问题？ 慕容怜春的功夫，如何一下子变得这么高？他在江湖中的名声，有很大原因因为他是慕容家的二少。 其实，他很少在江湖中露面。 一个月前，他与白度一战，败在了白度手中，这事已传遍江湖。天残叟曾断言，白度在滕讯刀下，决走不出五十招。但慕容怜春震碎棺材后挥出的那一刀，就是滕讯见了都会自叹不如。 何况，震碎棺材的功力，更不是白度和滕讯可能做到的。 他如此深藏不露，仅仅因为他是群魔乱舞中的天王，抑或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既然他的功夫这么高，怎么又会突然死去呢？ 猎豹的眼睛死死盯住趴在地上的宝二和大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