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老骨的骨
“好大一片雨云” “是啊，我之前晾的衣服还没收呢” “伍长，你的衣服好像从来就没洗过” “小箭，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节约用水，日光消毒，不仅卫生，还很环保” “可、可是伍长，你的内裤都长出蘑菇了也不要紧吗？” “…………” 自从遭敌轰炸，我与沉等人分头逃窜后便各自奔散，只剩下离箭和我被围困在山顶的一小片方寸之地，灰头土脸，犹如无头苍蝇般漫无方向地四处乱转。 身后的天空，一双银白色铁翼紧追不舍，无穷无尽的弹药漫天倾泻，在我们的身边密集炸开，激起碎石纷飞，地面震荡如波起伏，到处出现大面积的凹陷…… “死老爸，搞什么飞机，说是让我在考试期间帮他测试一下新研发的高科技产品，只是这铁皮鸟也太难cao作了，亏他还号称玄武帝国皇家科学院的首席工程师”，头顶上的驾驶舱里传来高达那一如既往嚣张的笑声，“咩嘻嘻嘻嘻～，啊、啊咧，原来这个按钮是自毁功能，不好，取消键在哪里～” 浓烟滚滚，白雾弥漫，天上的铁鸟歪歪斜斜，开始绕着不规律的Z形曲线…… “伍长，不行了，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估计是什么毒鼠强发作了”，离箭趴在山坡上剧烈地喘息。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以前吃过的毒胶囊和地沟油产生了抗毒性”，我也顺势止住脚步，趁机从兜里摸出个烤鸡腿狂啃。 “伍长，你还是先走吧，不用管我” “说什么傻话，要走一起走，我是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伍长，你真是个好领导，呜～呜～”，离箭感动得泪流满面，鼻涕肆虐。 “就算让我先走，你也得帮我找到出口啊先”，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无差别场景，我无奈地嘟囔道。 动静虚实，物事自然，三才阵之地阵。 大漠无垠，黄沙漫天。 持盾的沉，与拄拐的老妇人相峙而望，一个顶着一头凌乱紫发的魁梧颓显沧桑，一个一身破旧而整洁的青衫遮掩不住曾经的风情万种。 “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以往所有不快乐的事情都忘掉，此后每一天都是个幸福的开始，你说该有多好”，老妇人的双眸中饱含着追思，“多年之前，我有个绰号叫东邪，最喜欢喝的酒是醉生梦死”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天生注定逆流成河的忧伤，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婶，咱们各走各路，好不好？”，沉略显忧郁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灰蓝的天空。 “好吧”，老妇人情不自禁地走了两步后猛然扭头，手中竹制拐杖回转迅疾而刺，“你耍我，曹贼的爪牙，纳命来” 老妇人外表看着容貌苍老、白发满鬓，可又有谁知，她今年才刚刚虚度三十春秋。 深深的爱，静静的藏。 老妇人的思绪再一次沉浸到那曾经苦痛的瞬间。 初平五年夏，徐州瑞府，张灯结彩，在两旁亲友喜气洋洋的祝福声中，一对新人正在交拜天地。 “苍天在上，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不花心，不出轨，如有不实，万箭穿心”，新郎信誓旦旦望着自己煞费心思娶过门的美貌娘子，眉开眼笑。 嗖，嗖嗖嗖～，说时迟那时快，顷刻之间，无数箭雨从府外攒射而来。 “啊～不会有这么灵吧？”，盯着胸口透出的箭尖，新郎死不瞑目。 “骨头，骨头，我再也不会吃醋了，今后再也不拦着你去怡红院寻花问柳，骨头你醒醒，醒醒啊～”，身着绝艳红裙凤冠霞帔的羞涩少女闻声掀开盖头，抱住跌倒的郎君，伤心欲绝。 “主公有令，徐州屠城，鸡犬不留，另外尸体也不要浪费，做成rou脯带走，这一批我要五香味的” “是，程大人”，一群面目狰狞的甲士冲了进来，如狼似虎，手起刀落。 厅堂内顿时血雨纷飞，惨叫连连。 也就是自那一天起，有幸脱逃的孤寡新娘，以死去的夫君瑞骨为名，开始匿迹潜踪的刺客生涯，发誓定要手刃程昱贼子以报血仇。 多次身入绝境险死还生，终有一次陷入曹军埋伏，老妇人寡不敌众力尽被擒。 “她就是三番五次刺杀我叔父的人吗？”，一名锦袍男子手举长剑，挤开身前护卫的人群，脸上流露着毒蛇般阴冷的笑容，“让我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学过功夫的” 红尘纷乱如烟雨，望一片幽冥兮，难述相思意，魂梦常相依。 这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陷入重围的老妇人瑞骨，抬头仰望着熟悉的星空，因为她总是喜欢在月亮中寻找爱人的影子，“苍天已死，万物为刍狗，究竟有没有神来拯救世人？” “慢点，再慢点”，就在此时，一只亮银色巨鸟忽然从云层中穿出，自夜空呼啸而下宛如流星，从众人之间低掠而过，“小白，我早就有跟你讲，时速不能飚过七十码，你就是不听，怎么样，肇事了吧？” “苍海少爷，你怎么啦？”，有曹军的甲士惊呼。 因臂肘被剐蹭，锦袍男子程苍海手中的利剑回转，恰好从自己的咽喉处擦过，激起一股血流…… “叔父，对不起，长期以来我一直都欺骗了你，其实，rou脯还是麻辣味的爽口”，锦衣男说罢便倒地身亡。 一众手下因小主人程苍海的意外丧生而惊慌失措，惶乱中仓促撤走也顾不上俘虏，将其丢在一边。 老妇人愣在原地一脸茫然，望着身前不远处坠落的滚滚浓烟中爬出的一男一女。 “虽然我很帅，但我并不会就因此瞧不起长相难看的人，你不用嫉妒的一直盯着我看，咩嘻嘻嘻嘻～”，其中身穿奇装异服的俊美男子一阵怪笑，“咦，不错，竟然还得到25点经验值” “莫非你是伪君子刘备的人，听说他手下有个叫诸葛孔明的家伙时常捣鼓一些怪东西出来”，老妇人暗自揣测着说道。 “虽然孔明比我聪明一点点，但是他没我帅”，不顾身旁小女孩鄙视的目光，俊美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木篦和银镜，开始梳理银发，“像我这样容貌无双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耀眼” “我说大姨，咱们能不能换个姿势，这都快小半个时辰了”，沉举盾抵挡住老妇人的突袭后，便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与之对峙。 “山外青山楼外楼，满怀牵挂无人说”，老骨回收手中竹杖轻抚低吟，不知为何，刚刚不经意间又回忆起往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沉也一声长叹，感慨万千，“其实我注意了你很久，自打刚才你刺出一杖后便动也没动过，这样子看起来很酷，虽说和尚、道士和女人懂点武功就可以横行天下，但其实孤身行走江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尽管我很欣赏你，但我不会手下留情”，老骨说完，身形便从原处消失，动作迅如鬼魅。 刺客与杀手究竟有什么不同？ 刺客大多是勇往直前奋不畏死，而杀手则往往一击不中觅机再来。 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刺客出手瞬间生死，一招过后，胜负已分。 空气中闪过一抹寒芒，如梦似幻，缠绕着沉的脖颈，若风缱绻。 虽然看不见敌人，但沉知道，自己的要害便是对手攻击之处，将巨盾挥舞如轮护住周身，听声辨位，施展出神技梅花烙。 古董之所以值钱，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收藏价值，而是自身含有的种种少为人知的特殊功用。 从洛阳皇陵中摸金出来的无名青铜牌盾开始大放异彩，陡然间，以沉为中心爆出万道霞光，一朵缤纷绚丽的硕大红梅傲然绽放，层层花瓣向四周舒卷伸展…… 老骨身剑合一，所施展的白骨灵蛇剑，乃江湖十大剑法之一，排名犹在金蛇剑之上，呯呯砰砰与沉数度交击却徒劳无功。 “小子，你以为你扛个乌龟壳子我就奈何不了你吗？”，伴随多年的宝剑竟然居中折断，老骨脸色铁青瞳孔紧缩，“南华仙术～九阴白骨爪” 气贯十指、昧火化形，两道螺旋型阴气聚化成的血红色鬼爪，无视古盾防御，穿透沉的护身红梅，向其天灵头骨直戳而去。 “头儿，真是抱歉，之后的战斗，我不能陪你一起了，虽然你总爱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怪话，但是跟随你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沉知道自己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便闭拢花瓣将自己包裹成茧，“其实剑法我也会一招，这是一式不用剑的剑法”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老骨回转体内真气站在原地等待半天，除了一股清风拂身而过，别无动静，正感莫名其妙之时，却发觉对手早已气绝身亡，便举步欲要离去。 情况陡然骤变，老骨的身体自双腿之处开始向上蔓延，寸寸粉碎成晶，迅即消散于空。 原来，沉的临死绝命一剑，名曰一剪梅，亦称“一剑没”，人死梅花谢，聚天地之苍茫为无边杀意，残香销魂，取人性命于无声无息之间。 “突然想起来，原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桃花岛了”，黄沙飓卷，冥冥中，老骨仿佛闻到了故乡桃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