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新 社会

    这人呀，就是这样，你好过的时候。比你差的人恨不得你快一点我倒霉。而一旦那个人真的倒霉了，没有你过得好了，你的心中不由怜悯起来了。看桃花一脸无奈的样子，大妈认为自己是在做一件天大的好事，桃花一脸的憔悴，脸上早就没有了原来的那种高傲与不屑，相反，她使出浑身的解数，即显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呀，多长的时间了，没有一个人跟她这样，好好的说话，人们见了她，避之不及，她要是爽快地答应了，别人会说她早就巴不得，不答应的话，大妈一走出这个门，就会狠狠地吐一口唾沫，说她不晓得好歹，可是，真要是答应了，下辈子和掰子在一起，她还没有想好，她甚至是不敢想那种日子。掰子本来就是人们的笑料了，而她想的，是一种好日子，能让人仰慕的日子。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桃花想的最坏的打算，就是找一个掰子也无所谓的，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不甘心，好像是把自己打了折一样了，她在以前，怎么会正眼看一下掰子了，可是，现在的掰子，竟然在工作组那儿说得上话了，这是她最看重的。

    桃花还有一点恨长龄，她的爸爸一死，她就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虽然说长龄会做好多的事情了，可是，她还是横竖看不惯她，两个毫无血缘的女人又不得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桃花可以毫无顾忌在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长龄只要在她的眼前一晃，她就有一股莫名的怒火直往上冲，不发泄完就难受。摸到了她的脾气，长龄情愿在外面做着她力不从心的事情，也不愿意回家来看后妈的脸色。

    掰子探到桃花的意思，就天天在工作组的同志面前软磨硬泡，他是个又可怜又可嫌的人，泡得时间长了，终于，有人点了头，不过，桃花的成份变成了她娘家的成份，至于长龄，还是一个小地主的成份，这个组合的家庭三个人，三个成份，掰子在解放前就对长龄恨得牙痒痒的，因为这个小机灵鬼，他挨了不少的打，可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他好像忘记了这些事情，因为有一些事情，确实是他偷了懒，长龄才会告状的，看着以前的地主小姐做了他的养女，他竟然有几分高兴，尽管长龄不拿正眼瞧一下他，可是，他还是高兴，他的心不坏，想着好好地对长龄一些，桃花也许对他更上心。可是，过了不久，他才晓得，桃花对长龄是不屑一顾的，她只所以收留她，是因为长龄会做事情了，她就当是一个佣人一样地使唤她。长龄是一个不错的帮手了，家里的大小事情，她都会做了，长龄早就没有了大小姐的架子了，她很识趣，就是不肯喊人，谁说也没有用，桃花有一些得意，她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人，而且，她可以任意地对长龄指手画脚，再没有半个人说个不字。没有过多久，她就有了身孕，这让掰子喜上眉梢，不论看到谁了，都在大声的打招呼，生怕别人不晓得一样。

    当桃花把掰子带回娘家的时候，她不像以往那么趾高气扬了，像做了贼一样，悄悄地溜进了家门，她最怕辉昌看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辉昌的日子也不好过，由于他的父亲当过旧社会的村长，一天到晚都有盯住他们，而且，他们都受到了牵连，每天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又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不放。至于他们过去的一段，好多的人都晓得，只是由于桃花嫁得远了，再加上人人难以自保，现在的成份好的，又有什么成份不好的亲戚连着，杨大妈就是高兴不起来，她娘家的兄弟虽然说是不来往了，可是，她还是担心他们，悄悄地去了一趟马良，才晓得一解放，她的兄弟们就被枪毙了，剩下几个兄弟媳妇，带着几个孩子们艰难的度日。她难过了好一阵，可是有什么办法，得亏她是早就和他们断了来往，要不然，他们的日子是好了，工作组还因为秋儿的娘家的原因，迟迟没有把秋儿的成份定下来。

    可是，对于桃花带回来的女婿，。瞎子mama是一百个不满意，桃花还没有开口介绍，她就张着耳朵在听了，掰子走路的声音惊动了她，她一边答应着桃花，一边惊讶地问道，“你和谁一起回来的，他走路是不是有问题呀？”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

    “您的新女婿，他就是一个掰子。”桃花没有好气地说道。

    “我就说怎么走路不得劲，原来是一个掰子。”瞎子mama明显地不痛快。

    “噢，你以为了，我一个地主婆子，又有谁会要我。他的成份好，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过几天的安生日子就算了。”桃花明显的有几分无奈。

    “姆妈，我的成份好，桃花跟了我，我们那里都不斗她了。”掰子总算是插上话了。他想在岳母面前表一表功，他是掰子不假，可是，他有一个好成份呀，要不是他掰子，桃花能回娘家来吗？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好像比人低一头似的。再说了，你不也是一个瞎子吗，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

    没有想到他的岳母并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用拐杖猛地叩了几个地面，长叹一口气，跌坐在身后的板凳上，一个劲儿地摇头，想说什么，吡了吡嘴，终于没有说出来，她虽然眼睛看不到，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在她的心里，桃花是他的所有孩子们当中最狡猾的，好像是一箱子的衣裳，只有这么一件成器的，自从女婿死后，没有过多久，全国解放了，桃花的好日子就到了头，听到说哪里有地主挨斗了，她就牵挂她的桃花，真是红颜薄命，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幸亏是一个瞎子，要不然，该要受多少的磨难。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再说又有什么用了，她在心中为姑娘抱着屈，同样的，她多多少少的有一些无可奈何。虽然是解放了，但比起解放前，她们的日子却难过了，还好，桃子的婆家是正板的贫下中农，这多多少少对她是一些安慰。总算是有一个安生点的，桃子除了会闷着脑袋做事以外，她的话很少，回娘家的次数也少，这多少让mama有一些孤独，而且，桃子的婆家并不远，只是在马集，她也很不愿意回来看一看mama，mama老了，眼窝陷得更深了，只是说话把牙巴骨咬得唆唆声的样子没有变。

    秋儿娘家的哥哥们因为田地多，都定成了中农，要是不分家的话，都够得上富农的标准了，老王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幸亏儿子多，老四在汉口读书也花了不少的钱，要不然，像他那样勤扒苦做，不晓得还要买多少田地，不过，他还有一块心病，都解放了，老四夫妻没有回来，不晓得是怎么的一回事，都只有放在心里念着，有的说是跟着国民党去了台湾，有的说是老四是个共产党员，被反革命杀害了，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再说了，汉口那么大，你上哪里去找他呀，本来，后来的几年不是打了仗了嘛，就断了书信往来，一家人都把这个话阴在心里，现在的中农已经让他们抬不起头来，万一，老四又做了什么事让共产党容不得，那一大家子的人不是更加的难过了吗？老王就是再想见儿子，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姚集成立了合作社了，子俊当了缝纫社的社长，他除了耳朵听不到外，手艺比以前更好了，秋儿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在生产队干农活的时候，小青和小英她们几个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脏活累活都得干，可是，秋儿因为是一双小脚的原因，男人在外面搞工作，她只在生产队里的仓库里，稻场上做一些轻松活路。比如晒棉花呀，晒小麦呀，反正总是有活路，这活路比起下田的劳动力，已经算是照顾了，秋儿心里也清楚的很，所以，她做事情很认真，让别人挑不出她的刺来。而且，她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婆婆，那时候，刚刚解放，那些刚刚熬成婆婆的婆婆们在解放前对媳妇很凶，这一解放，那些受过婆婆苛刻的媳妇一得势，立马把婆婆当初对待她们的一套拿出来对付婆婆，婆婆又是丝毫不让步的，于是，村子里经常听到一些婆媳在吵架，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都不得安生。

    秋儿一如即往地善待婆婆，婆婆的年纪大了，在家里照顾着两个孩子，烧几顿火，秋儿天一亮就得上工，子俊也要上班，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了，落心在解放前上了半个月的私塾，这会儿解放了，他却不愿意上学了，就在生产队上放牛拿工分了，海落上了一年级，每天口蹦蹦跳跳不晓得有多高兴。新社会带给这一家人实实在在的好生活，婆婆有时对媳妇，对儿子说道“还是新社会好呀，要好好的上工，好好的上班，才能报答毛主席，共产党的恩呀。子俊不由得接着说道“我们原来当一个徒弟，要给师傅当三年的长工，新社会了，根本上没有这个说法，还是新社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