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化树
无论是成为热点也好，还是不再有人关注也好，这些都与河阳无关。此刻的他静静躺在床上，唐绒守护在他身边，已经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与静悄悄的病床不同，河阳的脑海中就像是刚经历了宇宙大爆炸的样子，到处都是碎片，各种各样的碎片。 这些碎片有的是星核的，白源、黑源和灰源全都支离破碎，这一堆、那一片的在河阳的脑海中不断漂浮着，那些黑白二色的本源能量也不再欢跃游走，而是随着这些碎片死气沉沉地向外膨胀着。 还有世界之核的碎片，这些水晶一般的东西如今彻底化为了齑粉，像是泥土之中的沙砾一般黯淡无光，与其它碎片混杂在一起，再看不出之前晶莹剔透的质感。 另外还有或稀疏、或稠密的异能之云，分布的并不均匀，如死物一般随意飘荡着，飘到哪里是哪里。 河阳的星核破碎之后，这些之前组成星核的东西，或者之前处于星核控制下的东西，如今全都失去了灵性和活力，至今仍在随着世界之核爆炸时产生的轨迹移动着。 不过在这些各种各样的碎片和能量碎屑之间，不时地闪烁着一道几不可见的白色光芒和黑色光芒。 那白色光芒一会儿化作七彩，一会儿又恢复白色，细微而又毫不停滞地在河阳的脑海中穿梭，不时给各种碎片和能量注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使它们多少增加了一丝丝的生机。 如果翡翠商国星士会的负责人应广此时出现在河阳的脑海中，仔细观察的话或许会注意到这一丝白色的光芒，那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不朽能量，从太阳引动而来，最后在河阳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当时应广曾经怀疑过河阳是不是得了这能量，但终究因为可能性极小且探查不到而没再深入追究，实际上这股能量真的一直在河阳的身体之中，如今看来还扎下了根，不知不觉影响着河阳的一切。 而那一丝黑色的光芒就是引动这不朽能量的另外一种形式的能量，是河阳在晋升点魂境时，从叶儿本体的根部升腾起来的，至阴至寒，其实是地星之母馈赠的另一种不朽的能量。 这闪烁黑白二色的不朽能量，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一正一负，无形中十分契合河阳的星核和本源星能，在河阳如今遭遇星核破碎的危机之下，它们从不可知之处显形，按照自己的方式，对河阳的脑组织和星核作出整理和修复。 宏安城市立医院用在河阳身上的药物也在不断发挥着疗效，那些脑组织的受创之处正在极细微地愈合着，抗衡着、平复着不断撕扯伤口的力量，从修复的进度来看，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在河阳的脑海中充斥着毁伤与修复、混乱与平衡、死寂与生机等等能量的时候，河阳的意识早已经离开了身体。 就在王萨以隐藏的手段引爆河阳脑海中被炼化的世界之核时，河阳的意识就受到了重创，陷入无知无觉的状态。后来叶儿以极大的代价打开了地星世界的壁垒，将河阳等人送入了地星世界，随后叶儿变为一道绿色的光芒也进入了壁垒，通道消失不见。 其实叶儿化作的光芒追上了前方的河阳，并化作了一个相思红豆藤缠绕形成的项链，项链上穿着一个布满裂纹的翠绿色叶子，最后引入河阳的身体中，不再显现。 这一番变化发生时，众人已经被不稳定的壁垒通道震晕了过去，所以都对后来叶儿的去向不得而知，怎么寻找也找不到，只有于非以秘法进行了能量轨迹回溯中发现了变化，确认了叶儿已经返回了地星世界，只是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 在叶儿化作的项链隐于河阳身体的同时，地星世界的壁垒像是被叶儿的变化引动了，突然发出一道温暖柔和的光芒，唤醒了河阳重伤的意识，并将河阳的意识轻柔带离了河阳的身体，在一个不可名状的空间内遨游，最后进入了一个茂密的森林，化作了一片树叶上的露珠。 清晨的阳光充满温暖的力量，唤醒了世界万物，吹响了万物竞发的号角。 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阳化作的露珠明显感觉到承托自己的树叶在奋力地生长着，努力地伸展着叶面，使其更加充分地接受阳光的照射，在阳光中汲取着生长的力量。 叶子舒展，河阳化作的露珠再也无法在光滑的弧形叶面上停留，从叶尖上直直滴落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七彩的美丽光芒，而后穿过杂乱无章的草叶、落叶后光芒消逝，重重砸在了一颗种子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颗种子时刻在为生根发芽积蓄着力量，这颗露珠滴落在种子上，像是一个信号，告诉这个种子时机已到，是时候根生沃土，身向蓝天了。 河阳化作的露珠被种子吸收了，他也化作了种子的一部分，这种既是河阳又是种子的感觉十分奇特，他解释不了现在的状态，也无法控制意识的移动，于是就细细感受种子一丝一毫的变化。 种子坚硬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痕，继而被一个娇嫩的根须顶破，白色，脆弱，充满水分，这就是生命的初始，弱不禁风，但又活力无限，充满希望。 种子此时还在腐叶上面，虽然潮湿的环境能满足种子生根所需，但要想根基安稳，还是要穿过腐叶层，扎根土壤。 腐叶层较厚，刚发出的根须在里面穿行困难重重，有些树叶腐烂得比较彻底，可以一直往下生长，但遇到一些坚韧的树叶、较大的石块等障碍物，种子的根须只得绕道而行，弯曲生长。 种子积蓄的能量在根须的不断生长中迅速消耗着，眼看根须快要触及肥沃、泥泞的地面了，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寻味而来，很快就找到这美味可口的娇嫩根须，开始一点一点啃食起来。 虫子很小，不足根须粗细的五分之一，吃的也很少，不多时就吃饱喝足离开了，在根须上留下了一串的咬痕。 河阳感受到了种子的痛苦，但生命已经开始，不可能再回到种子状态，于是种子卯足了劲，全力消耗着剩余的能量，要在土壤里尽快地扎下根。 没多久，根须终于碰到了地面，然后毫不犹豫地疯狂吸收着土壤中的养分，开始在土壤中扎根立足。 此时小虫子又来了，而且更多，围着根须，宛如群狼环伺，对着根须不停撕咬，一股不把根须啃光不罢休的样子。 河阳感受到了种子的紧张，里面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幸好已经能够从土壤中自行吸取能量，才保证了根须的进一步生长，同时需要尽快长出树皮来，才能作为一层护盾阻挡这些小虫子。 现在就是种子在和这群小虫子抢时间，看看到底是在根须被啃断之前长出坚硬的表皮，还是表皮没有出来，根须断裂，种子的生命之路刚开始就要结束。 种子在争分夺秒，虫子则不会参与这样的生命竞赛，这个种子根须不过是它们的食物之一，没必要着急，吃饱就行，实在是啃不动了，再换一个就行了。种子没得选，不争抢生命的时间就得死，虫子则有生命的其他选择。 一方全力以赴，一方无所谓，最终，在根须不再脆弱娇嫩而是越来越难以撕咬之后，这些虫子不再执着于此，渐渐离开了这里。 根须安全了，但生命没有歇一歇这一说，从来都是竭尽全力，于是根须越长越粗，根越扎越深，汲取的营养越来越多，当能量足够时，种子终于向上长出了自己的嫩芽。 河阳感受着一切，见证了这个生命迸发出的炙热，从没有那么一瞬间能感受到生命是如此伟大的奇迹。 感慨总是短暂，生命的成长还在持续。 生根、发芽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在只争朝夕的森林中，每一棵花草树木都不分昼夜地将自己的根扎得更深，以汲取更多的养分；将自己的枝叶伸展的更广，以争抢更多的阳光。 在看似安静的森林里，到处充满着看不见的喧嚣，那种生命对各种资源的争抢、对相近植物的竞争，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如果落后一步，有可能就再无出头的机会。 河阳的意识融入了这棵树木的种子，全方位参与了树木成长的过程，他体会着那生命的成长与律动，感受着风霜雨雪的冷酷与滋养，十分欣赏种子昂扬向上的姿态，这是很多人类都达不到的状态。 河阳想尽办法，也无法挣脱当前这样奇妙的处境，于是就既来之则安之，乐于以从未有过的视角来经历如此奇特的旅程，于是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树木的生长漫长而艰辛，危险重重。 刚长到两米左右的时候，树干已经两指粗细，枝叶虽然还很纤细，但是已经可以抵挡得住一些蚜虫的啃噬，不过对一些植食性的中小型动物而言，树木仍然脆弱不堪，生死存亡只在一瞬间。 一头鹿欢跃在林间，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挑选可口的花草饱腹，不多时就来到河阳这株树苗前，没有犹豫，一口咬住眼前的枝叶，撕扯下来以后大口咀嚼起来。 一口又一口，不只是吃树叶，还将较为鲜嫩的树枝咬断，全都吞进了腹中，转眼之间，河阳这棵树苗本来十余个树枝就剩下三五个了，明显稀疏了不少。 这头鹿显然是胃口大开，河阳这株树苗的枝叶比较符合它的胃口，鲜美无比，吃得不亦乐乎，所以就忘记了这是危机四伏的森林。 一阵风吹过，一头老虎猛地扑了出来，径直对着鹿的脖颈后方咬去。 这头鹿想要躲闪，但失去警戒心的鹿如何是蓄势已久的老虎的对手，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被老虎咬断了脊柱，然后就地吃了起来。 好巧不巧的是，老虎扑食过程中，庞大的身躯压到了这棵树，将其主干压断，只剩下弯折的那处树皮连接着，才没有完全断为两截。 即使河阳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体会这棵树的生长，经历了树种生根发芽、渐渐长到两米高的河阳，也不禁对这棵树有了一丝担忧和紧张，怕这树在此之前的努力都成了一场空。 老虎将猎物吃了一大半，剩下的叼走了，留下了满地的狼藉和骨屑血迹，吸引了其他的食rou动物一波接一波地往这里赶，中间有一些更是踩在了树木断裂垂地的枝头上，使得弯折处的树皮剥落的更长。 终于，一切安静了下来。 月色下，河阳默默地看着一切，不知道接下来这株初生的树苗能否挺过去。 几天后，断裂的树梢残留的枝叶逐渐翻卷、干枯、脱落，到最后与地上的腐叶混杂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此刻的树木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枝干，虽然树根还牢牢地扎在了泥土里，但是没有活着的枝叶使其吸收阳光，以河阳的认知，这棵树的枯死恐怕是迟早的事。 不过奇迹总是出人意料的。就在河阳以为这树彻底死亡以后，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梦境就会到此为止时，他感到这树残留的枝干中仍然奔腾着能量，树根仍然一刻不停地吸收着养分，一刻不停地继续向断裂的树干输送，终于在几天后，树干断裂处附近，一个绿色的细小的嫩芽破皮而出。 河阳看见了，就像看到了当初这棵树种生根发芽时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欣慰。 这棵树撑了过来。 树断了，生命可没有断，旅程仍在继续。 过了一段时间，小树恢复了枝叶繁盛的状态，而且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壮，渐渐地，无论是食草动物，还是什么食rou动物，已经很少能够对这株树造成什么威胁了。 河阳无需睡眠，不需休息，观察着树木生长的每一个细节，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意识不仅仅进入了树木中，而且开始发散，与树木不断融合起来。 有好几个瞬间，河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忘记了一切，只是认为自己就是现在的这一棵树。 不过每当有这样的瞬间，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自己是河阳，自己来自地星世界暗阳界的黄石镇，自己有家人，有叶儿，有老师，还有尤欢等一众朋友，自己怎么可能是一棵树？！ 听这声音，好像就是河阳自己发出的，充满着焦急和担忧，提醒着忘记的危险和不测。 不过，时间越长，这警醒的效果越来越弱，终于有一天，河阳的意识彻彻底底地与树木不分彼此，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河阳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一棵树了，而且费劲心力地生长着，专注着土地和阳光。 而且，河阳的意识真的影响到了这棵树，使得这棵树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