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的葡萄棚
家里人再一次多起来的时候，是mama头七的时候，在我们老家，去世的亲人，会在头七这一天回来看看家里面的。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老舅老舅妈，另一个老舅妈，大舅大舅妈，都过来了，还有那个恶心的胖女人竟然也过来了。我碍于小老头的眼神，没有作声。 在天渐渐黑的时候，小老头在西屋那边的房檐上面，放了三个饭碗，中间的碗里面放着三炷香，旁边的一个里面放着米饭和红烧rou，另一个里面放着香蕉苹果。 “mama，会过来这里吃东西么？”我仰头看着正要从梯子上面下来的小老头，小心翼翼的问着。 “去去去，回屋去，都是唬人的。”小老头的大手掌不停的来回扇着，催促我回到屋里去。 “快把这屋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大家去东屋。”那个恶心的胖女人，又在那里胡乱指挥着。 我心里面虽然很是不服气，但也只能听着。 我们一起来到东屋，因为没有开灯的原因，整间屋子都看不到一点光亮。 “一会儿大家都不能说话啊，要闭气五分钟，不能让她察觉到人气，让她最后在看看，可千万不能让她发现咱们都醒着，不然她该不走了。大家记住没。”恶心的胖女人假模假样的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死死地瞪着这个恶心的胖女人，那是我的mama，她的二姐，怎么可以只用一个她来代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mama啊，我怎么会不想见到自己的mama呢，她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嘘……”随着时钟敲响，整间屋子开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一能听到的声响就是时钟的嘀嗒声。 我好奇的睁开眼睛，真的好希望可以再看到mama，可四周除了那个胖女人合十的双手不停的在颤抖着，其他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mama。 看着那个胖女人害怕的样子，我觉得好可笑，我想她真的是亏心事做太多了吧，连自己的亲jiejie都怕。 其实自从姥姥去世的时候，我就再也没叫过她老姨，老舅也不再和他们一家来往。 可我一直不理解，舅家的哥哥还有我的jiejie，为什么还要乐此不疲的叫她老姨，她明明就不配…… 其实如果不是姥姥中风，我也不会讨厌她，或者说，姥姥中风，才让我看清大人们的样子。 姥姥是在我刚上高二的时候突然中风的，刚开始的时候，老姨还很积极，和mama还有老舅一起租了一辆面包车，直接带姥姥去了BJ。 可是去的时候还只是腰麻，直不起来，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半身瘫痪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是不喜欢医生的，感觉他们把人治的越来越大发。 也是从BJ回来时候，姥姥的性格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的。 姥姥健康的时候，就会有一群人过来，一起打扑克。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我高一刚刚军训完回来，穿着jiejie刚给我买的破洞牛仔裤，拉着mama的手，来到姥姥家，正赶上喜欢说脏话的二大妈也在，还有姥姥对面住着的大妈以及她家新过门的儿媳妇，我们六个人一起打着扑克。 就在姥姥家对面大妈家门前那个树荫那块，玩到一半，我还特意回姥姥家屋里取了六个小碎花垫，都是姥姥做的，mama的这个手艺肯定也是姥姥教的。心里想的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哎呀妈呀，再不拿垫子，就冰拉稀了。”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反倒搞得我有些云里雾里的了。咱们农村人不都这么说话么，他们这一笑倒搞得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哈，咱们这个大学生，可不能冰拉稀了。” “二大妈，我不是大学我是高中生。”结果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搞得我丈二摸不着头脑。 可是那时候是真的开心啊，一有时间大家就聚在一起打扑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mama也是很开心，好多时候还会因为我出错牌不开心，我的mama也最喜欢打扑克，打麻将了。 自从姥姥中风后，mama就再也没有那么开心过了，mama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得了糖尿病，后来的我甚至怀疑mama是因为生我才得了妊娠期糖尿病。 因为老舅老舅妈要一直下地干活，之前姥姥健康的时候，还会做好饭，等着老舅老舅妈从地里面回来。 老舅家是葡萄地，好大一片葡萄架子，为了防止别人来偷葡萄，每家都会在地头搭一个棚子，外面被厚厚的塑料膜包裹着，里面是竹竿做的骨架，里面放着单人的木板床，旁边放着一个装水的暖壶，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木质的小板凳，随意的摆在地面上。 那个棚子还承载了我好多童年回忆呢，小时候经常和舅家的哥哥，meimei在这个棚子里面玩。 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收葡萄的时候，好多的塑料箱子摆在棚子的外面，另一大片空地上还会放好多的纸箱子，摞在一起，我们最喜欢在那里玩了。 大人们在采摘着葡萄，我们就在箱子堆里面钻来钻去，一不小心坐了一屁股的紫色，就会被mama狠狠地打一顿，即使那样，嘴角的笑也没停过呢。 后来再去葡萄地，就是叫老舅回家的时候了，“老舅，我妈叫你回家去，姥姥要自杀。” 我跑进棚子里时，老舅正端着暖壶喝水，听我这么一说，屁股就像按了弹簧一下，跳起来，拽着我就往家跑。 当时还算瘦不拉几的我哪里跟得上这样的速度。 “老舅你慢点，我跟不上了。”我反拽着自己的衣领，像个抗议的小孩。 老舅只得无奈的看了看我，“那你自己抓紧回去啊。”然后就自己一个人跑掉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舅跑这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而我还没等站稳，就被后面驰来的摩托撞进了路边的县道沟(就是街道两边的凹槽，有两个路口中间的距离那么长，也很深，平常的时候里面都扔满了垃圾)里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老舅家的，总之就这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