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彩色的世界（1）

    服装店的试衣镜内倒映着雏田奈音此时的身姿。她上身穿一件淡蓝色素雅的大袖和服，而自胸腹下则全都敛进了淡黄色以深黄半巾带扎口的袴内。

    她端正地站着打量了一下正面的着装效果后，又左右旋转看了看侧面，最后则背身回头审视了一下后面。袴摆摇曳间隐约露出紫色饰花纹的高底木屐。而木屐敲打在地面上则断断续续地发出“嗒嗒”的响声。

    “怎么样？”

    自己审视过后，雏田奈音慢慢转过身看向了一直陪在旁边的掌柜——茉莉。

    “嗯……”茉莉一边上下反复游走着目光一边沉吟道，“站如芍药，行如百合，我是看到了。坐如牡丹吗……你不如现在表演一下吧。”

    “喂！”雏田奈音立刻娇嗔了起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当然是在夸你啦！”茉莉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自己受到了世间最大的委屈。“话说，这么麻烦的东西，真亏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穿好啊。”

    “嘿嘿。”雏田奈音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即一边开口一边踮脚一转，做出了宛如跳舞一般的动作，大袖飞扬如匹练十分好看。“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穿过各种各样的和服……十二单都有的哦。”

    “十二单！”茉莉立刻变了脸色，“就是穿起来超麻烦的那种！”

    “的确很麻烦。”雏田奈音一边回忆着一边点头道，“那套衣服如果没有别人帮忙的话，不要说穿好看，根本就连穿上都不可能。而且足足有差不多十五公斤重，轻的最少也要十公斤呢。”

    “呵呵。”茉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你现在的那套战斗服好像也就十公斤吧。”

    “这么比起来的确很夸张呢。”雏田奈音嬉笑道，“说起来，最近听说有人得到了类似十二单的配方。”

    “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把配方拿过来，我也不会给你做这种衣服的。我这里是服装店可不是防具店！”

    “我知道啦！再说就算你做出来，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使用的场合啊？能用到的顶多也就是我身上的这种了。”

    说到身上的衣服，茉莉眯着眼又打量了一下雏田奈音的样子。

    “好看是好看啦，毕竟是我做出来由你这个美人胚子穿嘛。但这真的有必要吗？虽然阳夕居是东区仅次于玲琅阁的最高级餐厅之一，你也没必要特意新做一件海老茶袴吧？”

    “当然有必要！”雏田奈音严肃地回答道，“要是我还穿那件小振袖或是浴衣去的话，会让那家伙认为我整整一年都没换衣服的！”

    “怎么可能啊！”茉莉露出了质疑的目光，雏田奈音的发言简直就是蔑视了李梦溪的正常认知水平。“再说，就算是这样，你穿别的去不就好了。你又不是真的只有那两套衣服，就算限定为正装也还有不少其它的不是吗？”

    “额！”雏田奈音被问得哑口无言。说实话，她直到现在听到茉莉的话才想到还可以这么做，以前完全没考虑过。“这个是因为……怎么说呢……”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茉莉看着雏田奈音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的样子干脆打断了她。其实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女孩子想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的心意，但这个茉莉就不点破了。

    “话说，你宰他宰得可够狠的。阳夕居、玲琅阁，跟这些新开的大店比起来，阑珊亭简直就是便民餐厅啊！”

    “哼！“雏田奈音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以那家伙对我犯下的‘罪行’来讲，这点惩罚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顺便再罚他多等一会儿喽。”说着，茉莉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腕。那里当然没有手表，但雏田奈音立刻就意识到了是在说时间的问题。

    “茉莉！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啊！”雏田奈音看了一眼视野右下角的时钟，慌乱了起来。他和李梦溪约好的是中午十二点，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一路走好。”茉莉径直走到店门口，打开了店门。

    “嗯！谢谢你帮我做的衣服！”道谢的同时，雏田奈音脚下发力，一溜烟就冲了出去。

    看着那沿着街道绝尘而去的背影，茉莉大感惊愕。“穿着那么高跟的木屐都能跑这么快。真不愧是战斗组。”

    ……

    在不算太大的和室包间内，李梦溪入乡随俗地正坐在修长矮脚桌的一侧，还是穿着战斗服。他向右偏着头，透过敞开的仿纸制侧窗俯瞰着遥远街道上的风景。

    说来惭愧，他回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四天了，就算刨去几乎昏睡过去的一天，也有三天。而直到他刚才走在从南区来这家“阳夕居”的路上方才注意到初叶城有了多大的变化。

    细节有很多，若是一一盘点起来，恐怕用上一天都讲不完。总而言之，这座城市变得更繁荣了。

    就拿东区，就拿餐厅来说，阑珊亭已经失去了第一豪华餐厅的地位，区而代之的是在玲琅轩上开业的玲琅阁。而位居第二的就是同样处于玲琅轩上，李梦溪此时此刻身处于此的这家阳夕居了。

    今天，李梦溪约了雏田奈音在这里请她吃饭，一来庆祝两人再次组成队伍，二来是赔礼。之所以选了这里而不是排名第一的玲琅阁，并不是钱的缘故，而是因为这里是和风餐厅。李梦溪想用此表达敬意和谢意。

    只不过，雏田奈音却是迟迟未到。

    于是，李梦溪从窗外收回目光第三次看向了视野右下方的时钟。以前每次和雏田奈音约好后，无论李梦溪怎么赶总是对方先到一步，因而现在的状况多少让李梦溪有点奇怪。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这样担心地想着，也顾不上失礼便打开了小地图。随即，意外地发现雏田奈音的标志竟然和自己重合了。

    “咚、咚！”也就在此时叩门声响了起来。

    “雏田小姐到了。”穿和服的服务员NPC一边通报着一边拉开推门，露出了雏田奈音的身姿。

    这一刻，没有看过的穿着打扮不由得让李梦溪眼前一亮。

    “你又买了身衣服啊。”他于是说道。

    “谢谢。”

    虽然对象是NPC，但雏田奈音还是致以了谢意，随后才是回应李梦溪。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说着，她走进和室，在门口的空地上脱下木屐登上铺着榻榻米的木质地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身后的NPC服务员在整理好鞋子后便关上推门离去了。

    这边的李梦溪思索了半天，直到看见雏田奈音在对面同样正坐下来，方才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比较好的赞美之词。

    “日本有一句话正好用来形容你，‘立如芍药，坐若牡丹，行犹百合’。”

    同样一句话，茉莉说出来，和李梦溪说出来，给雏田奈音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前者是嬉闹，后者则是刺激。

    她本人立刻便羞红脸低下了头。

    “你，你也是啊。我在日本都没有看到过有能坐得这么端正的男生。”

    “这大概是我从小就刻苦训练的原因吧。”李梦溪不好意思地笑道。

    “从小？但是，中国应该没有正坐的传统吧？”

    “应该说是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

    “那为什么你还要从小练习正坐啊？而且既然你坐的这么好，一定不是普通的坐姿训练吧。”

    “这其实是跟我家传的武术门派有关系的。我所学习的是一种自古传下来的叫做‘秦将术’的武术。”

    “秦是指春秋战国时代的那个秦国吗？”

    “没错。秦从惠文王开始崛起，特别是军事实力极为发达。山东六国害怕秦的军队，所以经常会派刺客刺杀领军的将领。秦将术就是在对抗刺客的基础上逐渐拓展发展出来的专门供秦国将领研习的一种实战性很强的武术，因此叫做‘秦将术’。”

    “可是，这个武术和正坐有什么关系啊？”

    “在唐朝以前正坐都还是中国正规的坐姿，秦的时候自然也是这样。六国的刺客通常都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接近秦国的军事将领，两人在会面时一般都会以正坐的姿势相对。刺杀在此开始，秦将术也正是从这里的应对方法开始的。换句话说，正坐是秦将术的基本功之一，和马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原来如此。”

    “而且，我的坐姿大概跟你的并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你的脚掌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不禁让雏田奈音感到莫名其妙。

    “脚背触地，两脚叠在一起。你是分开的吗？”

    “嗯……实际看过一次更能理解吧。”说着李梦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完全没有事先肢体上的调整，真的是说站就站。随即，又一下子重新坐了下来。“怎么样，明白了吗？其实很简单的。”

    此时，雏田奈音设想了一下自己要从正坐姿势站起来时的准备动作，便立刻恍然大悟，同时也感到了震惊。

    “你的脚一直都是弓起来的吗？”

    “没错。所以，从日本文化的角度出发，我与其说是在正坐不如说是一直在跪坐。”

    跪坐是在日本礼仪中用来接物时的姿态，就算如此要想仅靠前脚掌发力就带动全身在一瞬间站直也是相当困难的事。而且跪坐通常都不会维持很长时间，可李梦溪却用上了“一直”，这让雏田奈音不禁问了一句。

    “你能保持这种姿势多久啊？”

    “五六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

    “不会吧！”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这和马步有异曲同工之妙。以这个姿势的话，如果对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自己就可以迅速起身应对了。”

    “难怪，你会这么厉害。”雏田奈音有些自叹不如地说道，随即她又想起了一些事情，“说起厉害，理查德他们现在也很厉害呢。听说，他们也得到了神器，而且有两件！”

    “是吗。”李梦溪平静地回应着，同时抬手拨弄起了面板。

    见他这个样子，本想用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的雏田奈音有些困惑了。

    “你难道就不在意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没有迹象表明，神器级的装备只有我的‘昊天’一个。也没有任何道理就只能由我们得到神器，不是吗？”

    “你能这么大度，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有了一件神器。要知道，我可是嫉妒得不得了，嫉妒得做梦都会流口水呢。”

    雏田奈音开玩笑地说道，却万万没想到李梦溪会说出接下来的这句话。

    “那我送一件神器给你当礼物吧。”说着，李梦溪把一件武器从仓库里实体化了出来。那是一柄，银色剑刃，海蓝色珐琅剑柄，末端嵌有翡翠宝珠的窄刃剑。

    看着这把华美的宝剑被递到自己眼前，雏田奈音足足愣了数秒。

    “唉！不是吧！神器！这是神器？”

    “是啊。”见雏田奈音有些不敢相信，李梦溪调出参数值列表推了过去。

    剑名“千言构筑——土御门”；属性：攻击力1800，攻击速度加成2.3，魔法加成3.5，无耐久，数值变动成长系；特殊效果：千言构筑，该装备在装备状态下，使装备者获得多重施法（至少两重）。

    没有错，这种逆天的攻击力，变态的特殊效果，外加可以依据装备者等级成长属性参数。这毫无疑问是和“万法必破——昊天”同等价值的神器级武器装备。

    于是，雏田奈音露出了颇为凝重的表情。

    “这种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还记得，我和希纳普斯那家伙进行的那条任务链吗？”

    “嗯。”

    “还记得，最后的怪物是什么吗？”

    “槊风龙，是吧。”

    “还记得它有一个称号吗？”

    “嗯。法芙娜的族裔。”话到此处，雏田奈音终于反应了过来，还记得两人曾经共同面对的“冰猊龙”也有着“法芙娜的族裔”这个名头。“难道，这把剑就是那个任务链最后的奖品！”

    “不错。”

    “但是，你之前不是说，并不是什么太有价值的……”说着雏田奈音算是明白了。大概那个时候，李梦溪就决定要把这件神器送给自己，所以故意那么说，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但她还是故作娇嗔了起来。

    “好啊，你居然敢骗我！”

    “哎！我，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哼！”一声冷哼后雏田奈音撇过了头，却又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捕捉李梦溪的表情，见他有点尴尬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李梦溪便明白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我说你啊……”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不过，你真的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吗？”

    “嗯！可能是我已经装备了昊天的缘故，我有的只是这把剑的保管权而不是所有权，继续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你就收下吧。”

    “那好吧。”雏田奈音高兴地笑着，伸手握住了宝剑的剑柄。随即一个询问窗口弹了出来。

    这件装备是特殊绑定物品，无法破坏、丢弃、转让所有权。是否确认拾取。

    不用犹豫，雏田奈音按下了确认，不过却没有选择立刻装备。于是，宝剑解除实体化进入了雏田奈音的仓库。

    做完这些事情后，雏田奈音抬起头来，结果就看到了李梦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还是算了……”

    “有什么就说出来嘛。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吗？你可是男生诶！”

    “那好，我就说了。其实，我想继续冒险了，当然是和你一起。”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雏田奈音如此爽快地回答当真是出乎了李梦溪的意料。

    “你，答应了啊！”

    “我为什么不答应啊？”

    “因为，你不是让我看看四周，不要老盯着前面吗？”

    “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条道走到黑啊？我是让你不要老盯着前面，也要注意一下周围，又不是让你止步不前。如果你真的就这样不再前进，我倒要好好说说你了！”

    “是这样子啊！”说着李梦溪如释重负般地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雏田奈音也开心地笑了笑。

    也就在此时叩门声再度响了起来。

    “打扰了。”说着NPC拉开推门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两位预订的餐品送到了。”

    “嗯。谢谢你。”雏田奈音笑着点头道。

    “不用客气。”

    NPC将两道开胃菜分别放在雏田奈音和李梦溪的面前后便立刻退去了。

    看着面前的菜肴，雏田奈音拿起筷子嬉笑着说道：“感谢坐在那边的冤大头赐给我如此高贵的美味。那么，我开动了！”

    闻言，李梦溪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道：“是，是，是，请您尽情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