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古战场神牛生玄甲,白云山武威战群妖
玉门关外古战场,守冢剑灵附身的雪域神牛被红莲业火所困,运功半日终于丹成。原本全身皆被红莲火包围,忽得一下火消烟散,不一会又全身生出一层薄薄黑焰。古战场上遗留刀剑的碎片慢慢从地底吸附出来,又在护体碎金刃的罡风切割下化为齑粉,之后金属粉末聚在牛精体表,慢慢形成一副玄铁铠甲。只见左右螭吻肩吞,前挂甲后披铠,中悬狻猊腹护,下坠膝裙胫甲,面有当颅,臂有护腕,甲片以错札法作山文形制,表面又隐隐带着玄冰寒气。灵钏看着惊奇便问师父这是何物,天玑老人抚须笑道:“此乃幽寒玄灵铠,惯能吸收怨念业力,杀敌越多,此甲吸收妖气就越多,外表就越是坚固。看来这神牛已颇具灵识,懂得举一反三。能以聚灵内丹为根本,碎金刃为辅翼,生出这般神通,当真不错。以后便让他跟你历练,给你做个贴身护法吧。” 那牛精神甲既成,便收了碎金刃,上前向天玑老人恭敬施礼以拜谢再造之恩,只见他举手投足孔武有力,观之似有超凡入圣之妙。灵钏看着心中欢喜,便替他向师父讨要个名字。天玑老人略一思索,说道:“昔日汉武在此设立武威酒泉二郡,他既在此修成鬼仙,以后便唤做武威罢。望他助你以武立威,以后好好做番事业,也不枉他数百年的消业苦修。”那牛精再次施礼拜谢,因神通已成开口能言,遂道:“多谢上师再造之恩,弟子愿竭尽所能,效犬马之劳。”声音浑厚,态度真诚。天玑老人心中欢喜,随即用手一招,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之间一道金光从玉虚山方向疾飞而至,待停下灵钏才看清是一把长柄巨斧,刃长八寸、柄长七尺,造型古朴、质坚形大。天玑老人手指巨斧缓缓送到武威身前,武威赶忙跪地接宝。天玑老人道:“此斧名为梼杌,昔日蚩尤作乱,手下有混沌、饕餮、穷奇、梼杌四凶,后被舜帝流放四地。此斧便是那梼杌死后精魄所化,善吸怨灵之气,又存凶兽之力,斩钢断铁,无坚不摧,与你身上的玄灵铠正可相辅相成。以后你可持此物横行天下,无往不利。”武威得此宝物自是千恩万谢,灵钏看了也心中喜欢。到此武威神通已成,于是三人驾起祥云返回玉虚山去了。 过不多时天玑老人带着灵钏、武威两个回到三星洞外,先让武威在外厅等候,独领灵钏进了内堂。在玄天法阵前指导灵钏道:“这二十年来为师一直试图参透那赤妖星所示天劫,近日又有少许收获。透过这玄天星轮大阵,为师算到一个甲子后将有一百零八个魔王降世为祸。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隐藏其后,只是它魔性甚烈,为师还未看清就被它察觉,且被其魔性所伤。今日又在锁妖谷吸了些戾气业力伤及肺腑,所以为师要在这三星洞里闭关数年才能消解。你可趁此机会下山历练,十年后我自会出山与你会合。望你好生把握机会,利用这十年光阴降妖除魔,练成十绝阵,成就一代妖王。这一路遇到妖魔鬼怪,无用蠢物便拿来炼化,可用之材定要留作羽翼。以天书上所载缚灵索、生死符和洗心咒的手段控为手下,待将来便是与魔星抗衡的资本。此事既为天下苍生计,你定要做足准备,以应付八十年后那一场天地劫难。”说着,天玑老人又取出一个麂皮袋递给灵钏,说道:“此物名为百宝囊,乃为师昔日随身之物。今日传你,内有仙药金丹,可保你逢凶化吉,性命无虞。望你好自为之,快快下山去罢。”说完就于蒲团上闭目凝神、静坐入化,不再理会灵钏。 师父这番话就如交代后事一般,灵钏想起多年师徒情谊,鼻子一酸哭倒在地,再三拜谢师恩深重。拜了许久见师父岿然不动,灵钏这才擦去眼泪坚强说道:“师父厚恩,弟子无以为报,惟愿以天下苍生为念,扶危济困,成就一代妖王,抵挡魔星现世,共禳天地劫难。”说完拜了三拜,依依不舍地去了。 回到外厅,武威见灵钏面有泪痕也不敢多问,只手持巨斧默默跟在后面。出了三星洞,灵钏心中不舍回头望去,却见一层仙障自山顶缓缓落下罩住洞口。不一会,洞门与刻字都已不见,就像此地从未有过神仙洞府一般。灵钏心头又是一紧,但记着师父嘱托和自己誓言,因此狠狠心抹抹眼角,转头朝山下走去。 但是就像被人遗弃一般,灵钏走到山下却不知该往何处去。但见远方一处市镇轻烟渺渺,灵钏本想寻个酒肆打发一下时间考虑清楚,回头看看武威尊容又恐惊了凡夫俗子。正躇踌间,突然想起乌鞘岭上一幕,心中灵犀一现转忧为喜,于是学着师父模样以手结印,唤山神土地前来。 不一会一位皓首白须、锦衣华服的土地公蹒跚而来,拱手施礼道:“小神乃本境土地,掌管左近三山之地,不知贵客到此,有失远迎。”说完薄施一礼态度倨傲。灵钏心里好笑,心想我在此处修行二十年,竟连这里的土地都不认得,想是在三星洞里待得久了,声名从未传扬。不过既然人前不知,便也不好怪罪,灵钏持剑躬身作为回礼,不坏礼数。那土地公本就是玲珑通透的厚道人,不论见到三教九流、仙魔妖鬼都是左右逢源,否则也坐不了这一方土地的神位。见灵钏手中青云剑,认出神器,脸色顿时大变,态度也马上恭敬许多:“不知上仙与凌虚上人如何称呼?” 灵钏闻言笑道:“正是家师。”土地公闻言汗流浃背,手足无措道:“小神无意冒犯,死罪死罪。久闻凌虚上人收有一男一女两位高徒。小神福薄,一直未能拜见,是以没有认出上仙,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灵钏看他装相装得有趣,便也笑着还礼道:“土地公公不必多礼,以后还望多多照抚。只是为何不见本地山神到此?”土地公满脸堆笑道:“上仙说笑了,令兄曾做这玉虚山神,守护仙师洞府。只因前几年进境飞速,所以如今已离开此地云游去了。此后玉虚山神的神位一直空缺,所以不曾来此拜见。”这一说灵钏才想起刚来此地见到师父时,师父确曾说过师兄灵风在此地做山神,所以土地公并未诳语。 “这我倒是忘记了。”灵钏也不掩饰,随口问道:“那土地公可知附近有什么害人妖怪么?”土地公一脸慈祥的恭敬说道:“上仙有所不知,这玉虚山一带是仙师洞府所在,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此地作祟。只不过离此东北四百里外有一处白云山,传闻有狼妖害人,上仙若有雅兴可往武州一行。”土地公说完恭敬再拜,显是送客的礼数。灵钏微微一笑,摸着青云剑道:“我在此地闭关多年,今日刚刚涉足江湖,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日子。我这便去寻那狼妖的晦气,也顺便试试我这宝剑的威力。”土地公沉默含笑,看不出到底信还是不信,灵钏也不怪他,带着武威御风而去。只是一边暗暗运功,以天书记载顺风耳秘术偷听那土地公背后有什么话说。果然飞出不久,便听到土地小声嘀咕道:“一个牛头鬼仙、一个貂身女妖,不过几百年道行,要不是尊师厉害,只怕这一趟便有去无回喽。”灵钏早就料到会有此话,也不气恼。只回身甩出一道灵气。那土地公刚要做法回去,一道灵气便如箭般打在身前土地上,砸出一个土坑。土地公这才知道灵钏厉害,这气箭只是小施惩戒,责他背后妄议之罪,若要真打,只怕此时已非死即伤。等冷静下来,土地公赶忙对着灵钏武威飞去的方向深深施礼,许久不敢起身。 约莫两盏茶功夫,灵钏武威已飞到武州地界。远远看到白云山,只见主峰高耸入云,壁立千仞,又见山侧奇峰险竣、苍翠秀丽。灵钏按落云头以手结印,召土地山神前来。不一会两位小神一个衣衫褴褛,一个金甲破碎,都成乞丐模样,一见灵钏便即跪倒哭诉道:“不知上仙名讳,来此为何。”灵钏被两位的落魄模样逗的发笑,但仍强忍着说道:“我乃玉虚山凌虚上人座下弟子灵钏,不知你二人怎么这般模样?”土地山神闻言一起哭诉道:“上仙容禀,只因三年前本地来一狼妖,啸聚山中掳掠人口无恶不作,如今在仙人崖筑城结寨,附近百姓为避祸都迁到远处,不敢在此定居,我等也就失了香火,还时常被那狼妖欺侮不敢反抗,所以落得如此惨状。” 灵钏听着好笑,于是又问道:“那狼妖有何本事,是何来历,你们可曾知道?”那山神回道:“那狼妖逼迫我等为奴,小神便在洞中做个火工道人,也倒访听出些来历。上仙容禀,那狼妖本是昆仑山上一头黄狼,因偷食瑶池仙果成精,后又修行数百年,只因不肯归于奎宿,之后又误入魔道而成妖。自恃有点道行便不把满天神佛放在眼里。偏偏因它曾在昆仑山瑶池边修行,昔日也曾向王母摇尾乞怜,众仙家这才碍着娘娘面上许它胡闹。之后这妖怪更是因为没了管束,便在此地食人生祭炼化魔道。上仙若是得空,万望除却此害,还这一方百姓太平。”说完山神土地磕头不已。 灵钏听着大笑道:“只是王母身边一条恶犬也敢如此造次?我偏不放在眼里。他使得什么兵刃,又有什么手下,你快与我速速说来。”山神随即说道:“那狼妖使一口鬼头刀重二十八斤,手下又有小妖数百,头领四个,分别是黑豨、灰獾、青鼬、赤鹿,对外号称四将。那黑豨用一狼牙棒,灰獾使两铜锤,青鼬用一软鞭,赤鹿拿一铁扇,都修为平平,不能与狼妖相提并论。” 灵钏听了心中已有计较,这二十年来习学天书二十四卷,虽有堪舆、占卜二艺不愿习学。其他四技可都是滚瓜烂熟,只听那山神土地叙说一番,心中便已有应对之策。只不过身边止有武威一个帮手,对手虽弱也不好轻敌。思绪一番便做了决定,对那山神说道:“你且告诉我上那仙人崖之路,我自会去降妖除魔。”那山神见灵钏托大,赶忙说道:“上仙万万不可轻敌,这狼妖手下虽然不济,但其自身修为不弱。且又有王母娘娘这重关系,一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还望上仙明察。” 灵钏听山神此说,心里倒有点感动,想不到这些逢场作戏左右逢源之人,也能有一点真情流露,于是说道:“你二人大可放心,这区区狼妖我还真没放在眼里。若他乖乖束手就擒,我或可放他一条生路。若就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狠辣无情。”那山神土地闻言均感悚然,随即肃然起敬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准备水酒静候上仙凯旋。”
别了山神土地,灵钏便带武威往仙人崖飞去,很快见到一座土城山寨,以黑泥做墙,前后遍布鹿角望楼,不似妖怪居处,倒像山贼窝点。灵钏隔空与武威指指点点,只觉这妖怪要么是自恃无人敢动,所以只防备人间军队攻山;要么就是未开鸿蒙一窍不通,完全不懂为妖之道不知避劫之法,否则就这城池形制,一场大雨一场雷火便足以破坏。 既如此也就不必客气,灵钏武威落在城寨前约莫百步,留出厮杀战场。灵钏忽觉阴气森森,武威却已停住脚步。既然察觉有异便开天目视之,果然所处之地乱草中满布人骨,数百怨魂缠绕枯骨悲恸号哭,应是狼妖捉来残害的百姓,如今即便身死也被灵咒缚在埋骨之所,为狼妖看守山门。只见武威双眼通红朗声说道:“你等七百余口受害枉死,又不能去黄泉投胎,被缚在此地终日受苦。我虽不能度化你等,但今日你们如愿作我助力,我便帮你们脱离桎梏,顺便报这血海深仇。”只见众鬼皆点头愿离苦海,武威便运功使出聚灵之术,不消片刻将一众怨灵吸入体内。众鬼的怨念戾气和前世记忆一同收入,让武威牛眼里冒出赤红凶光,仰天长吼一声,不待灵钏号令便轮起巨斧,冲向妖怪山门去了。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武威轮起巨斧荡开拒马鹿角,然后凌空一跃以千钧之势劈向土石城门。只见三米多高的城门城墙应声而开,便如炮击石砸一般破开一个广阔缺口,就连地面都被切出一道深沟,这使原本得着消息在城墙后慌张列阵的百多喽啰惊得屁滚尿流,而群妖之中山神说的豨獾鼬鹿四将却不见踪影。 灵钏怕武威有失,缓缓踏云而起,飞在空中握剑观战。只听土城里一声锣响,一个灰脸獠牙、乱蓬鬓毛的妖王全身披挂而出,身旁拥着四怪:一个黑脸短毛长喙大耳,抓一杆银齿狼牙棒;一个粗壮黝黑威猛高大,拿两只八棱黄铜锤;一个金眼银须尖牙利爪,握一条黑玉灵蛇鞭;一个腰细膀阔红脸黄衣,持一把镶玉铁骨扇,显然就是山神说的狼妖和那四个妖将了。 只见那狼妖睥睨再三,这才对着灵钏大声喝道:“你这女娃不在山中修炼,却来我这里捣乱什么?你等再强,终是两个人,哪里敌得过我这数百妖兵和四位妖帅。我今日开恩放你等回去,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以后莫要再来了。”说完便要转身回府。灵钏听了冷笑数声,娇叱喝道:“你以为实力上的差距用数量就能补足么?你等乌合之众再多,于我眼中不过蝼蚁罢了。”说完运动真气,祭起法宝雄火珠,以灵珠中所藏硫火之力按十绝阵法门施展,便有四道灵气从雄火珠里飞出,垂直落在妖城四边形成火障将众妖包围,又有硫磺毒烟在内蔓延,刺目流泪。武威亦在这毒火阵中,正展开碎金刃伺机而动,同时身上天玑老人所赠法宝银宵镯天然生出柔光,护住武威身躯避开毒火。 转眼便有几十个妖兵被武威砍翻,骨碎筋离碎尸万段,而手中梼杌吸了妖兵血气,斧刃便隐隐泛起红光,之后更是运转如飞,如车轮般杀进敌众。一众小妖沾着碎金刃即被切成碎末,若遇巨斧就被断成几截,众妖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于是阵型大乱毫无章法。那狼妖见状大吼一声,领着猪、獾、鼬三将扑将上来,惟留鹿精在后压阵。只见狼妖倒拖宝刀当先扑向武威,用鬼头刀背抵住梼杌斧刃,就在两个僵持同时,猪妖抡棒从左面扑上,灰獾舞锤从右方横扫,青鼬绕到背后持鞭偷袭,须臾之间攻守易势,神牛武威已身处险境。不知此役胜负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