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菇仙（二）
这棵还未长成参天大树的小树树冠茂密，树冠下的枝干上用植物的茎缠绕着许多小叶子摇床。而枝干上坐着一个菇仙，它将小叶子床翻到身侧，嘴巴含着茎，上下嚼动着。显然这不是一个单纯磨牙的活动。茎断，菇仙将魔嘴伸向另一个叶子床的茎。 郑瞬踮起脚，双手扶在枝干上，一双有神的眼里笑意盈盈地看着菇仙，“你似乎在做一件有趣的事。” 这话吓得背对着他在专心致志咬着茎的菇仙一跳。它笨拙肥大的身躯连忙抱住了枝干才不至于掉落。它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要是摔下去，又得重新......思及此，它没好气粗声说：“你吓到我了。” 只是这笨拙的身躯加上这厚实的声音即使是生气也显得没有杀伤力，反而显得憨厚。郑瞬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只是想说，你做的事似乎很有趣啊。” 它做的事明显是捣乱给别人添堵，怎么会有趣？其实它还有点罪恶感，可是......它垂下了头，低落地说：“我太胖了。根本飞不起来。我是费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地上爬到了这里。你看，树下那颗肥大的白色略带灰色斑纹的蘑菇便是我的家。这么近的距离，我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做的......”郑瞬静静地看着这个眼睛都挤成了缝，但还是可以从它眯缝的眼里看到失落的菇仙。而郑瞬的眼睛明亮却没有任何情绪带动的色彩，就像一面镜子。菇仙看着郑瞬眼里倒影着的孤独的它，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到很困，醒来也是晕乎乎的。最开始我刚萌生时，大家都很高兴我的到来。可是，大家和我说话，我总是打不起精神，后来它们就慢慢疏远了我。我也越来越胖，连走起路来都费劲。因此，我更爱一个人躺在那睡觉了。可是，我也有喜欢的......”郑瞬的眼里突然绽出了光彩，晶晶亮亮的，充满了期待。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菇仙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诉说：“我喜欢小稻。小稻以前会常常给我讲故事。可是小稻是光菇，只要有光线她便会去舞噬，无论白日黑夜她都是忙碌的。她是那么得热烈，和我恰恰相反。当我见到小稻，我会忍不住去扯她的辫子，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只是希望她关注我，可是，适得其反，小稻只会瞪了我一眼，并不理我。我也没有朋友，我也不喜欢捣乱，可是，只有捣乱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菇仙陷入了无止境的自怜中。 郑瞬看着它，问：“你叫什么？” 菇仙蓦地抬起头，“你？你想和我做朋友？” 郑瞬点点头，还是问：“你叫什么？” “小迟！” 郑瞬踮起的脚平放在大地上，转身大喊：“小迟说，它想要和你们做朋友！还有它喜欢小稻！小稻在哪里？” 郑瞬的大喊声一下子使空气变得沉默，小迟惊愕地低头看着郑瞬，眼里充满了恐惧，它害怕面对，更害怕拒绝。 大家全部的视线都专注在了郑瞬身上。大家仿佛定格般都定在了原地，只是四目张望着，等待一个菇仙以优美的身姿飞向郑瞬。 “我就是小稻。”小稻的声音甜美，她诧异地看着小迟，说：“小迟，你喜欢我？” 小迟木然地看向小稻，此刻，它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点着头。 “可是，”小稻迟疑了片刻，说：“可是，我不喜欢满脸横rou的模样。小迟如果你变得强壮，我可以考虑。” 小迟原本脑袋里只有一种小稻的声音——“可是，我不喜欢你。”当小稻说的话，完整地输入它的大脑，它好像朽木重新有了生命。它的眼睛变得光泽明亮，高兴地想要跳了起来，可是它忘了自己还坐在枝干上，激动着晃动的身体一下子没了重心，在大家的惊呼声中掉了下去。 掉到了它的家——那颗蘑菇上了。其实，菇仙没有实体是不会受伤的。可是，它们可以触碰实物。 小稻坐在白色蘑菇上，小迟的身旁，说：“小迟，大家都是你的朋友啊。” 菇仙们向小迟和小稻聚拢而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其实寂早已跟我们说了小迟的一切了。” “我们知道小迟是来自北方大陆的北方菇。在那极寒之地，唯有一动不动才能保持最低的消耗。” “可是这里不是北方大陆，脱离了北方极寒之地，北方菇在这里吸收了维持身体所需更多的营养。所以北方菇会长得肥大。” “可是，北方菇的肥胖并不是不健康，恰恰相反，在这里生长的北方菇有更多的营养，可以强身健体。” “我们知道小迟虽然在这块土地上出生，可是还保留着北方极寒之地的生存方式，需要大量的睡眠，所以我们并不想打扰小迟休息。而小迟似乎不喜欢听别人说话，喜欢一个人，我们就不打扰了。而小迟会咬断别人的叶子床，扯小稻的辫子，既然是小迟唯一的舞噬的方式，我们也不介意。” ...... 小迟听着菇仙们的话，眼泪不知不觉从眯缝的眼里溢了出来。菇仙们面面相觑，彼此找不到答案。 郑瞬一屁股坐在了北方菇旁，说：“小迟，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哭。” 小迟呜呜咽咽，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不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好，孤，单。” 菇仙们愣了一下，而后都笑了。 “我们知道了。小迟，也许你可以尝试我们的舞噬方式。” “一起吧。小迟。” “嘻嘻。” 小迟笨拙的脑袋用力地点着头。 “原来，我们都误会了。”女人们看着彼此，欣慰地点着头。她们喜闻乐见菇仙林的和谐友爱。 “哦。我们差点给忘了。你们，愿意成为菇菇吗？”女人们纷纷拍手，好笑地笑着说：“是哦，怎么给忘了。”她们仰着洋溢着欢乐的脸，摇晃着拇指，说：“而菇菇不是我们能选择的，这是菇仙们的意思。对了，现在你们可以听到菇仙们讲话了，让它们告诉你们吧。” 菇仙轻啄女人们的脸，而后坐在女人们的肩膀上离开了，这些菇仙是女人们的伙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们的谈话。 “我看到南菇林里有小黄盖菇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生菇仙。我们过去看看吧。” “东菇林红蘑菇大半都成熟了，它们层层叠叠而上，看过去就像美丽红色城堡。只是，这个夏天过后，它们就枯萎了。也许，我们可以种下新的红蘑菇菌种了。” “北菇林的珊菇生病了，竟然长出了白色斑块，前所未见。我们得想办法寻明原因了。” “北菇林，有一个松树上的树菇即将走完生命的旅程。我们可以准备种上一棵树种了。在松树上种什么什么树好呢......” ...... 若风眼巴巴望着越渐越远的女人们和菇仙的身影，她们的对话在他心里已经埋下好奇的种子，它在这片菇林里微微冒出头了。 寂看在眼里，拍了下若风的肩膀说：“想去就去吧。我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有伙伴了吧。已经有伙伴就不能当菇菇了。” 若风看了眼大家，咧着嘴笑，然后脚下生风，立马追向女人们。 “欸！小风，你们等等我啊。”小白在肖星星背上蹬着腿，踢得肖星星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嚷嚷：“疼，疼，疼。”小白看着那些坐在王子背上的伙伴们已经追随若风而去，愣了一会，才说：“我给忘了，我也很疼......心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