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风与天火
“齐天，你是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还是碌碌无为的庸人？” 苍髯老者盯着那一身缟素的少年，少年的心中，红色火焰正熊熊燃烧… 「一日前」 渤海城。 渤海城是御妖联盟渤海郡的一座小城，隶属稷下学宫治下。 小城东部靠近郊外的地方有一座小院。 小院有着朱红色的实木大门，远看还算气派，但近看就会发现上面已经朽烂了好几处，像是常年没人打理。 院墙是灰砖铺成的，刷了一层黄漆。 院内是一颗光秃秃的梧桐树，秋风吹过，遍地落叶打着旋儿，留下无声的萧瑟。 此刻，已是深秋。 天际飞过两只燕子，它们奋力地飞行，想要在冬天来临前赶到温暖的南方。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看着天上的燕子，齐天想到幼时学过的诗句。 那些晦涩难懂的短句在此刻突然在记忆中活了过来，变得如此生动。 《邶风-燕燕》，这下他连这是那一篇都想起来了。 两只燕子，其中兄长远行，弟弟便一直远送，然后望着兄长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望不见，在原地伤心的哭泣… 他长叹一声，人生如梦，当时的先生就如同当时的文章，现在已忘的差不多了。 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兄长。 他一身白色的儒衫，脸却比儒衫更加苍白，躺在榻上，眉头紧锁仿佛在激烈地挣扎，紧闭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 齐天轻轻握住兄长的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他就像那只目送兄弟远行的燕子，正看着兄长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视线，踏向那未知的死后世界。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统属人之性命 天魂胎光，生命之灵光，死后魂归天外，化为星宿。 地魂爽灵，本性之灵光，死后魂归地府，承载生前善恶，在地府因果全消后方能投胎转世。 命魂幽精，人欲之灵光，死后困于墓葬之所，魂力殆尽后消散，若生前有大执念或吸收了一些稀有灵物，便有可能化为恶灵为害一方。 而七魄统属人身之精气 尸狗，肝胆之气 伏矢，肠胃之气 雀阴，肾脏之气 容贼，人之心气 非毒、除秽、臭肺则为辅佐 御妖联盟御妖师修行的根基也正是这三魂七魄。 先是冥想，而后坐忘凝练魂光，待魂光彻底点亮胎光，便可以契约自己的第一只妖兽，而后人与妖兽共同成长，修为一日千里。 再之后是容贼，尸狗，随着一个个魂魄被魂光点亮，每一魂每一魄都可对应契约一只妖兽… “先是母亲 “再是父亲” “又是兄长” “我难道真是那天煞孤星吗？！” 少年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孤苦与悲愤。 可谓是命运专找苦命人，齐天出生后没多久，元气大伤的母亲便得了急病去世了。 七岁那年，父亲齐御也因为意外去世。 只剩下兄弟俩相依为命至今，如今兄长也要病重离世了..... 兄长齐瞬天生早慧，天资卓绝，是稷下学宫新生代最强的御妖师。 他说自己乃是天外来客，来自一个没有妖兽，没有御妖师，但机关造物无比发达的世界。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妄语，齐天也分辨不出，他只觉得兄长口中的异世界的确很有趣。 他还时常给自己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像是什么稷下打更人，妖灵复苏，诡秘之主... 有些精采绝伦，有些恐怖奇诡。 “兄长去写书说不定比当御妖师更有前途...” 齐天不止一次这么想。 然而齐瞬有着更远大的志向。 “重铸羁绊党荣光，我辈义不容辞！既然来了，我就要在这个世界成为联盟冠军！” 他曾经这样说道 但齐天却不能理解兄长口中的羁绊，他时常感到压抑，不愿与人多交往。 只有在山水之间，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与放松。 也正是因为寄情山水，他虽然对御妖不感兴趣，但修为却不差，已经是胎光盈满，马上能成为见习御妖师了。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上心头。 很快，再没有人教授自己御妖知识... 再没有人在夏日的夜晚与自己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再没有人关照自己的生活... 再没有… 念及此，齐天愈发悲伤。 齐天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却没注意到兄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齐天，仿佛要将弟弟刻在眼底。 齐瞬捏了捏齐天的手，他试着坐起来。 但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只是无力地颤抖了几下，不得不求助弟弟扶自己一把。 齐瞬苦涩一笑，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这般虚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他实在放心不下齐天。 二人自幼丧父，相依为命至今，如今空留下他一人孤苦地在这人世间漂泊… 他突然从怀中拿出半块红色玉佩递给齐天，温和一笑，对齐天说： “天弟，我已传讯一位御妖大师，他会带着玉佩的另一半上门。” “我死..” “兄长！”齐天激动地打断了齐瞬，泪水决堤而出！ 少年的热泪很快打湿了二人的衣襟。 齐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轻轻抱住弟弟，拍了拍他。 “人终有一死，兄长生平无大恶，早去那地府不比现在活遭罪好些？” “我死之后，大师会施展密法，将我的命魂附身于你。” “兄长无能，只能通过命魂附身留给你一些经验，记忆。” “那位大师是稷下学宫墨家学派的长者，名为墨羽，日后你若有生活上的不便也可向他求助。” 感受着弟弟微微颤抖的身体，齐瞬想起父亲去世前的自己。 当时自己亦如此刻的弟弟，在父亲的怀抱中颤抖，他长叹一声，怀念地说道： “天弟，我走之后，不必念我，实在挂念，便去游历四方罢” 这是父亲齐御的花招。 不必念我就是最残忍的话。 举目无亲，不去想念逝去的亲人又去想念谁呢？ 弟弟就会如同当初的自己，永远陷在回忆里，会把自己的遗言视作人生的头等大事，游历四方。 在追寻的途中自会在人世间有新的牵绊… 齐瞬的气息越发微弱，不知何时，停止了呼吸。 秋风潇洒，枯黄的落叶飘落在杂乱的小院里... 齐天呆呆地坐在地上，风一阵阵吹过，可他却毫无知觉，悲伤击穿了他的情绪…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星河漫天，他的身上也亮起淡淡的白光与那星月之光相呼应。 白光由内而外，世界突然变得如此清晰，让他从悲痛中短暂抽离。 渤海郡东部的小城，遍地枯叶的小院，少年的魂光与繁星明月… 胎光盈满而魂光冲出天灵，神妙的变化在他的魂魄中产生！ 这时！ 天边笔直地划过一道红色流星，流星在大气中发出巨响，熊熊燃烧！ 似乎被魂光吸引，流星飞向小院，飞入齐天的额头。 无数碎片般的信息冲击着齐天的大脑，他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隐约间，他看见： 云雾飘渺，高天之上 高大华丽的宫阙，威武的金甲神将立于其上 “呔！” 「如意金箍棒」 铁棍蛮横地横扫而过，扫过重重楼关，击碎万千宫阙… 那天宫在这极致的暴力之下分崩离析，化作数道流星飞出天外… 而其中一颗就落在齐天脑海中，红色的小小流星正一闪一闪地律动着… 御妖历237年，有天火落于渤海之东，少年齐天点亮胎光，入见习御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