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 战栗

    歌剧结束，韩冰雪顿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歌剧厅里如雷鸣般的掌声给惊醒了，再看其他观众都纷纷起身，她也连忙和罗雨教练一起，跟着起身然后拍巴掌。

    终于轮到观众们表现的时候了！坐了三个多小时，站起来的感觉也蛮爽的。

    舞台上，最后演唱的歌剧演员们正在谢幕，他们四下鞠躬完毕后，就退回后台去了。但很快，又被观众们热烈的掌声给召唤出来，包括秦放歌这个主角，但这会就没什么福利了，他竟然穿上了上衣。

    他跟着一众歌剧演员们鞠躬挥手谢幕，韩冰雪着急得不行，没办法，她实岁十三周岁不到，个子也不高只一米四左右，虽然歌剧厅座位是阶梯式的，但她还是担心秦放歌看不见自己，只能是踮起脚来，还不能挥手，要鼓掌呢！

    好在秦放歌的目光有扫过来，这也让感觉到他眼神的韩冰雪开心得跟孩子似的，脸蛋都红了起来，巴掌拍得更响，嘴里跟着其他人一起喊的“bravo！”也格外的响亮。

    但秦放歌还是跟着其他歌剧演员一起退入幕后，观众们自然是不肯放弃的，继续站立鼓掌，不过喊声倒是有所分散，有喊“bravo”的，也有喊encore，歌剧厅的气氛异常热烈澎湃，甚至带着几分狂热。

    观众们不退场，歌剧演员们也挺享受这样的掌声的，秦放歌这会倒是不想折腾得那么累，比较装逼装得多了，其实也挺累人的。

    周秀英作为总导演坐镇后台，她倒也没强行要秦放歌今天一定要走昨晚一样的流程，拖时间，搞那么多次的返场和谢幕。昨晚是首演，今天情况不一样，形式也有了新的变化，她也早就征询了一下其他歌剧演员们的意见，尤其是女高音歌唱家们，沈建萍翟丽音她们都说返场唱首咏叹调没问题的。

    秦放歌自然没什么意见，他现在各种荣耀加身，也根本不在乎这点返场，要不是他不返场观众不肯罢休，他都可以偷懒不返场的。

    像是今天，周秀英安排周红霞和秦放歌返场，唱一首歌剧中最特别精彩的二重唱咏叹调，就是想让唐璜这部歌剧更加深入人心，也给周红霞翟丽音这样的女歌唱家更多展示自我才华的机会。

    既然外界的质疑声那么多，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用歌剧的品质来打脸，唐璜这部歌剧中那么多经典的咏叹调，在返场的时候拿出来，加深观众们的印象，怎么看都是有好处的。昨晚参加首演的观众，料想也不会纠结这点小事。

    周秀英把时间掐得挺准的，昨晚首演的新闻报道已经出去，也不用再搞那么多的东西，普及宣传歌剧才是正事。

    于是，秦放歌也没折腾那么多回，跟着周红霞一起返场。

    今天歌剧院也有了变化，原本低上主舞台一级的乐池，这会也缓缓升了上去，跟主舞台齐平。国家大剧院的整个管弦乐团包括指挥于大伟，对此都特别淡定。

    秦放歌和周红霞也不用站舞台上，而是像他昨天那样，去乐队旁，歌剧院也似乎变成了音乐厅的模式。

    韩冰雪这样第一次来歌剧院的观众，看得也是一脸的惊诧，原来还可以这样玩的么？于是乎，她们的巴掌也拍得更响了。

    而这一切，在于大伟指挥着管弦乐团奏出音乐后，归于平静。

    秦放歌和周红霞又重新演绎了一回浪漫无比的二重唱，观众座位前的中文提词器也显示了咏叹调的标题和大致的意思。

    秦放歌的状态一直保持得很好，周红霞也相当不错，这也是给她更多机会，让观众熟悉她，她也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

    一首二重唱的咏叹调唱罢之后，周红霞和秦放歌两人依旧手牵着手，对观众致谢鞠躬，在越发炙热的掌声中谢幕退回后台去。

    虽然这首二重唱是极美的，可观众们都还没听到秦放歌的男高音演唱呢！

    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离场，像是秦放歌的忠实粉丝们，心中更是明镜似的清楚着呢！今天也算是秦放歌和歌唱家们在给她们发福利，大致时间她们还是清楚的，昨天首演的观众可是足足鼓了一刻钟的掌声，才等来秦放歌返场的男高音咏叹调。

    今天这歌剧结束到返场曲结束，都还没一刻钟，大家都得加把劲才行。手掌拍痛嗓子喊哑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秦放歌肯返场唱男高音歌曲，让她们什么都完全没问题的。

    事实上，秦放歌也没想让她们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们站着继续鼓掌呐喊不退场就行了。

    观众们不肯走，秦放歌又得从后台出来，后台的工作人员以及歌剧演员们也都已经习惯，沈建萍翟丽音范青曹金华这样的主要歌剧演员们都在卸妆了。歌剧院里的工作人员倒是更紧张些，他们更担心的是，秦放歌那些狂热粉丝们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和举动来。

    秦放歌生平装比无数，这会还得继续装，假装自己不喜欢掌声，假装高冷，可越是如此，观众们的情绪就越发狂热，连看他眼神都和以往不太一样。

    他没多折腾搞个三顾茅庐什么，主要就是因为一次两次的还好，次数多了的话，多少都是会觉得倦怠的。

    跟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作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他们也只是配角，稳住阵脚不给他添乱就好。而且，他们多少也是有拿到曲谱，提前排练过的，过去很多作曲家都是演出前才赶好稿，乐队拿到曲谱就要演奏，也都是相当不容易的，对管弦乐团的成员们视奏水平也提出了相当严苛的要求。

    现在观众热烈的掌声，忘情的呼喊，期盼的眼神，也让人觉得，要是秦放歌最后不来首男高音歌曲的话，就真的对不起观众。

    秦放歌也装逼的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他要放最后的大招了，这货也装高冷，都不带说话的，感觉就像绝世高手一样。

    观众们也看得清楚，秦放歌跟管弦乐团的指挥和首席们沟通好，他们正好也有些累了痛了，坐在位置上之后，一个个也不负之前的狂热姿态，都绅士范，淑女风十足。

    如大家所愿，音乐由管弦乐团先起，然后秦放歌的歌声再起。

    在场的观众中，同为古典音乐专业的很多，对歌剧艺术也有着相当高水平的鉴赏能力。

    秦放歌一开口，很多观众就知道今晚赚大发了，又是秦放歌没唱过的选段，他自己新“创作”的吗？

    之所以这么清楚，也是因为，秦放歌开口唱的第一句，竟然是德语！

    这和中文、意大利语、英语、法语等语言，区别还是相当大的。只有韩冰雪这样还算不得真正入门的菜鸟，才听不出来他唱的究竟是什么语言！然后，他唱的究竟什么内容，韩冰雪也表示完全不懂，原本特别贴心的提词器，这会也完全没显示。

    好在这些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昨晚的返场曲也是一样。

    而且，对韩冰雪她们这样的粉丝来说，听不懂唱的究竟是什么，其实也真无关紧要，还免得她们分心，去考虑歌词意思的。

    现在大家只需要用心聆听哥哥的歌声就好，想必哥哥也是为着这样的目的吧！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显示了歌词出来，又能怎样呢！

    德语，意大利语什么的，也完全不要紧的。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抛弃外在的语言，秦放歌带着强烈共鸣的歌声，气场强大，音量也特别足，仿佛让在场的所有观众，体内的腔体都在跟着一起震颤。

    在韩冰雪听来，这就是一部精心编织的色彩斑斓的后浪漫主义歌曲，浪漫温馨，又充满着如梦似幻的色彩，像春天来临的感觉。

    而在专业同行的耳中，这首咏叹调的每一个音符，人声和乐器的关系都像一针一线般的被紧紧缝合在一起。整首咏叹调的音流在行进中变换出无穷无尽的连续色彩变换，有着如此多细微的音色变化。甚至在几小节之间乐队音色就会有极大改变，让人完全不知道音流将去向何方，一路上或阳光明媚，或阴霾，刚刚还是激情乍起，瞬间又是一声轻叹，然后又是无名的喜悦与冲动，才走几步，却不过是短暂和平庸的幻梦。

    秦放歌的演唱和乐队相互应答，色彩上相互照应，共同编织出这幅无比绚烂的人生幻梦场景。他银色的嗓音在整个音区自由翱翔，这也最能发挥他无与伦比发声技术的地方，他巨大的共鸣和恢弘，让观众听着感同身受，生理和精神的感觉一同袭来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陷入了这样微妙而诗意的音乐世界之中。

    虽然只是几分钟的咏叹调，情绪变化却丝毫不逊色于鸿篇巨制，整体而言，也还先抑后扬。在一段没到底的高峰之后，乐队在昏暗的音色中起音奏出复苏的引子，秦放歌的歌声也从低音区起音，只是他的音色并不显得黯淡，更像是刚醒来还有一丝倦意，然而才唱了几个音符，如同春天一般的活力迅速弥漫开来，声乐音符经过几个攀爬，迅速的冲上明亮的高音区。这样的剧烈变化，强烈刺激着观众们的心灵和神经，即便他们听不懂唱的什么，但音乐的变化，音量音色音高等各种变化，除非是聋子，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的。

    而在冲上最高音前攀爬的几个音中，他的中声升高，用了很大成份的中声区混声唱这个音，音质显得特别的丰厚，音色非常饱满明亮，和前面几个音的音色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这个音已经积聚了春天那么多的活力，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随后，最激荡人心的时候到了，秦放歌世界难得一见的男高音，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云雀，一路无畏，明亮广阔的最高音冲上了云霄。

    象征就是那突破男高音极限的高音c，在云霄之巅，歌声犹如云雀一样继续翱翔，直到最后一个落在“战栗”上的最强音的来临，更是深深回响在现场观众的心中，那种奇妙的、快意的、又带着无边诗意的感觉，仿佛跟着那一瞬的颤音，观众们的身体也在颤栗着。

    在场的观众中，也只有寥寥几位来德国的同行，才真正听懂了秦放歌究竟唱的是什么，这首咏叹调的歌词，其实就是一首优美无比的诗歌，倘若翻译为中文，大概意思就是，“在苍茫暮色中

    我曾长久梦想，

    你的森林和蓝色天空，

    你的芬芳和鸟儿鸣唱。

    现在你站在我面前，

    放射光辉荣耀，

    仿佛奇迹一般，

    我被你的光辉笼罩。

    你认出了我，

    向我轻轻招手致意；

    和神圣的你在一起，

    我全身战栗！”

    在秦放歌天才般作曲，又如天神一般的歌唱中，这首咏叹调彻底征服了这些原本还有些不愿意承认秦放歌其实是超越“音乐之神”的存在。

    光是他的演唱技巧，就足以碾压世界其他的男高音了，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再看其他观众，虽然听不懂他唱的究竟是什么，但这首咏叹调音乐性和艺术性，还有那无以伦比的共鸣，都已经征服了他们。

    从他们泪眼迷蒙，如痴如醉的表情就可以判断得出来。

    而秦放歌作为创作者和歌唱者，在用音乐和歌声营造了这样一个如梦似幻的春天幻境之后，也想选择悄然身退。正所谓“装逼如风，常伴吾身”，可惜观众根本不让，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的家伙，用掌声打破了似乎仍旧萦绕在歌剧院中的袅袅余音，于是，其他观众也下意识的跟着鼓起掌来，到后面才如梦初醒，但又怨不得带头鼓掌的人！

    还想细细回味的观众，也只能将这份情绪留在心底，先用掌声和喝彩释放了心中的兴奋激动之情再说。

    秦放歌还是鞠躬谢幕退入后台，可观众仍旧舍不得离开，他也只得再回舞台来，使出跟昨晚同样的套路，也不回后台了，而是去舞台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