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长相思

    在北溟龙鲲的带领下，苏铭来到了北溟龙鲲平日居住的宫殿。

    宫殿坐落于雷域深处群山之中，周围常年雷霆环绕，故此这一年多来苏铭一直未曾见到过。

    严谨点讲，称之为宫殿并不是很合适，因为它并不大。

    按理说，这般规模的宫殿，与北溟龙鲲的实力与地位相比，是极不匹配的。

    “难道是空间灵器？”苏铭暗自揣测着，以北溟龙鲲的能耐，有一个空间灵器殿作为住处也是合理。

    跟着北溟龙鲲缓步进入宫殿，苏铭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对，这宫殿，是真的不大，内里设施也极为单调，单是铸器室便占据了其三分之一的空间。

    北溟龙鲲手指凌空轻点，那铸器室的门上，几道纹路闪烁起来，旋即缓缓打开。

    两人缓步入内，这处空间四周，遍地都是一些外界难得的灵器。

    刀、剑、斧、棍...种种不同。

    苏铭并没有那等眼力，能一下子分辨出这些灵器的品阶品质，他只觉得，这些灵器传来的气息，都颇为锋锐。

    铸器室内里，是一处极大的空间，在这空间中央位置，是一方青黑炉子，炉子数丈大小，炉灶正对着外面，仿佛某种怪物的巨口，一股灼热，从炉子内里传递而出。

    “去，坐于铸器炉左侧蒲团上。”北溟龙鲲指挥着，并递过来一块遍布纹路的玉符，“握住，输入灵力。”

    苏铭自然听从北溟龙鲲的吩咐，坐在蒲团上。

    北溟龙鲲解释道：“通过这灵阵，你能将灵力灌注入铸器炉之内。铸器炉本身并不缺乏火力，我也并不是想着省些力气，让你灌输灵力，只是为了在铸剑过程中，让你的剑更熟悉你，更适应你的灵力。”

    “你在灌输灵力的时候，最好放空心神，持续输入。你输入灵力的多少，虽不影响我铸剑，但却能使你的剑更快诞生出灵来。”

    术业有专攻。

    在铸剑这件事上，苏铭无条件地信任北溟龙鲲，没有自以为是的提出什么建议或想法。

    他还没有狂妄到用自己浅薄的认知去挑战北溟龙鲲的技艺。

    北溟龙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当下盘膝于剑炉左侧蒲团上，闭目入定。而他的灵力，就源源不断往手心那块玉符而去。

    嘭嘭！嘭嘭！嘭嘭！

    一时好像整片天地都静了，只有炉火跳跃的声音。

    也说不上哪一方依附哪一方。

    总之慢慢和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铸器炉炉火不熄，北溟龙鲲默默关注，有条不紊的放入各种材料。

    乾元剑、流金石、地元玉、青木藤、避水珠、白龙玉柱、天至尊之骨...

    这炉火乃是引自地心，越过雷海而来。

    任这些材料如何坚固宝贵，也是顶不住这熊熊烈火，在烈火灼烧间，均是融化为团团液体。

    材料在铸器炉中逐渐融化，北溟龙鲲随之打入不同的印诀，每一步都极为精准，极有大家风范，若是寻常炼器师在此旁观，定然收货匪浅。

    然而在这里，只有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苏铭，他只是在旁入定，灌输灵力。

    这一切，无人能有此眼福。

    时间一晃，便是五日过去。

    北溟龙鲲叫醒了入定中的苏铭，示意其不必再度灌输灵力，让其去一旁静候。

    而北溟龙鲲双手变幻，打入一道道印决。最后右手往外一拉，一条guntang的浆液从铸器炉中跃出。

    刚刚暴露在空气中，就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根本，就是它的冷凝物。

    “来，你来亲自锻打它。”北溟龙鲲递过来一只足有人头大小的铸造锤。

    这铸造锤浑体幽黑，灵纹密布，只这一眼，苏铭便察觉到它的不凡。

    苏铭接过的瞬间，手中一沉，只觉浑身灵力运转速度骤然降了下来，施展雷神体，之后方才稳住，不由得心中暗惊。

    “你来锻打剑坯。正面锻打一千次，再反面锻打一千次。如此循环。我没有说停之前，不要停下。”

    北溟龙鲲叮嘱过后，就转身走出铸器室。

    而他身后，已经响起了锻铁的声音。

    ……

    不知过了多久。

    苏铭是的的确确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他太累。

    手臂甚至已经没有感觉，完全麻木。

    他完全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坚持下来。

    北溟龙鲲始终没有出现，苏铭甚至怀疑北溟龙鲲是不是躲出去睡觉去了。

    但也不至于睡这么久。

    起先他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后来就只能放空自己。

    既然北溟龙鲲没有说停下，那他就不能停下。

    毕竟这是自己的灵剑。

    他身前无物，身后无人。

    自己是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

    坚持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在无数次的锻打之中，他隐约和锤下的剑坯产生了联系。那是一种非常微弱的感觉，但因其锐利，而不易被忽视。

    再到后来，苏铭体内的五行意境，也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运转。

    锻打着锻打着，苏铭的手臂竟又缓慢恢复了知觉。

    起先是酸软，后来是剧痛，他都一一咬牙挺了过去。

    最后他感到血液在手臂里流动，强烈而温暖。

    就在已经适应，甚至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听到了北溟龙鲲的声音。

    “好了。”

    苏铭下意识地停了手，一下子觉得浑身乏力。

    而北溟龙鲲也顾不上他，其人双手赤红一片，直接以rou掌抓起被反复锻打而灼热非常的剑坯，再次投入炉中。

    “我让你入定放空心神，就是要你最纯净的灵力，要让你的剑的灵，在诞生之初，就通过灵力感知你。而后让你锻打剑坯，是为了贯彻你的精气神。”

    “所以我不必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剑。这就是你最想要的剑器！”

    “现在，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苏铭勉强抬眼看去。

    眼前骤然一亮！

    仿佛被什么刺痛了眼睛，竟流下一滴泪来。

    在苏铭的眼前，根本还看不到具体形状的剑坯在炉火中升起。

    但那种锋利，那种气息，已经牢牢吸引了他。

    这个瞬间千百个画面在脑海中回转。

    就像是无处回避的月光，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它所笼罩。

    在灌输灵力和锻打剑坯的时候，他都完全的放空了自己。

    眼前这剑坯，在某种意义上，是他内心深处的映射。

    而埋藏在苏铭内心深处的，是什么呢？

    是那一轮永不能触及的明月，是永远不能再回去的故乡。

    苏铭眼中含泪，动情地说道：“就叫它长相思。”

    “长相思。”

    北溟龙鲲呢喃着这个名字，怔怔地看着剑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