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 167. 兵至泽州(1)
显德元年三月十一,乙酉日。 东京城北。旌旗蔽日,军乐横吹。皇帝郭荣的仪仗伞举盖张,铠甲炫目,车马如云。阜随皇帝出征的文武官员雁行鹄列。卫国夫人符氏率上百宫官、内臣,宰相冯道率领全体留京百官,出北郊为皇帝践行。 轩辕黄帝的神位与皇旗巨纛前,牛、羊、豕太牢三牲俱备,皇帝郭荣身着戎装,亲致三献。以血衅鼓。焚币。 祃祭已毕。鼓噪如雷,铙钹齐鸣。 君怜亲捧美酒献于御前,慨然道:“臣妾祝陛下马到功成,早日凯旋!”君贵微微一笑:“好。”接过来满饮一杯,掷杯于地。 冯道也随之奉酒为贺:“臣谨代表百官,祝陛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自从冯道在朝堂上以讥讽的方式谏阻亲征后,君贵一直没有单独召对过他。君贵并不记恨,但是冯道的轻慢刺激了他的骄傲,他早在心中下定决心:此番一定要打个漂亮的大仗,让你们这帮老家伙知道朕有没有资格遥望唐太宗、做不做得碾压累卵的泰山! 此时见老太师冯道颤巍巍前来奉酒践行,君贵的心里颇有点感动。箭已在弦,无论如何,在这个关键时刻老冯道还是说了该说的话,没有再拐着弯儿打击自己。冯太师是个老练的人,对自己与先帝父子俩,终归还是有情谊的。 君贵接过冯道的献酒,仍旧一饮而尽、掷杯于地,方温言道:“朕为了社稷亲征,无暇他顾,先帝的山陵大事,就交托给太师了!” “陛下放心。”冯道泰然道,“一切有老臣办理。凡重大关节,臣自会着人向陛下汇报。” 君贵自擎一杯,遍示文武百官:“有劳众卿相送。京师内外国事,全都仰仗众卿了!”说罢,再次将酒一饮而尽,掷杯于地。众人一齐肃然下拜,恭祝新君旗开得胜。 君贵蹑镫上马,拔剑向北。随着他的这一指令,不远处的阵地外围,三声号炮轰然如雷响。鼓乐再次大作,壮逢隆之势,彰震天之威。行伍旌动旗摇,甲履震地。 大周帝国的禁军如同一架闪着冷光的钢铁机器,粼粼开动了。 显德元年三月十六,庚寅日。 皇帝郭荣率领的亲征部队抵达了东京西北方三百里的怀州。 这里是河阳节度所辖之地。河阳节度使刘词依皇命,早早率领藩军从治所赶到皇帝驻跸之处觐见,并与王师合兵。 五天,马步兼程,王师走了三百里,平均一昼夜合六十里。这个速度,对于一支步兵和骑兵的混合部队来说,已经称得上迅捷了。 然而皇帝郭荣不满意。兵贵神速。派出去的侦候回来报告,刘崇绕过潞州后,南下的速度非常快,看样子,三两日就会抵达泽州。泽州有他派出的先头部队,正在翘首等待他的到来。他现在只想赶紧冲到刘崇的面前,跟他痛痛快快来一个对决。 倘若与敌帅遭遇的时候己方主帅却没有到位,这个仗还怎么打?何况,他还有一重担心:担心刘崇不敢深入周境,担心他撤得太快。好不容易蛇出了洞,他必须抓住他,不能让他缩回去。 日间。皇帝行在。羊皮地图摊在桌案上。君贵居中,文武诸臣尽皆环绕侍立。 君贵环顾左右:“这张地图不够细致,朕要的怀、泽、潞、沁一带的地图呢,准备好了么?” 兵部职方司随员忙揖道:“已经找来了沿途各州县的十几个乡导,正着人参详绘制。” “什么时候能好?今日能么?” 职方司随员一咬牙:“能。” 君贵指着大地图:“各位卿家,刘氏南下太过迅猛。符卫王、郭崇、王彦超、韩通所部正在接近潞州以解李筠之围;白重赞、向训、樊爱能、何徽、史彦超、符彦能所部,已经抵达泽州;朕要率军日夜兼程、倍速行进,早日与泽州的先锋会合。” 众人交头接耳,大多数军将面有难色。 君贵知道他们在为难什么。目前的快速行军,已经拖乏了禁军中的一些老弱之卒(他的队伍中竟然有老弱之卒,这让他感到难以忍受),倘若再加速,就会将紧凑的队伍拉成一把长长的面条,失去集中作战的能力。何况,还有很难加速的粮草辎重呢。 “怎么了?你们以为朕做不到么?”君贵不悦。 众人仍旧迟疑,互相低声交换意见。 就在这一片窃窃私语中,一个声音勇敢地在近前说道:“陛下,请恕臣斗胆替诸位文武进一言。”君贵转头看时,是中书省一个负责传递诏命奏章的通事舍人郑好谦。“说。”君贵面无表情道。 “依臣等所见,陛下不应加速行军。贼军南下,气势正盛,我军宜持重缓进,以逸待劳,挫其锋芒,以保君上周全。”郑好谦揖道。 君贵大怒:“一个通事舍人,从不知打仗为何物,也敢妄言军机!”他睥睨着这个大胆的臣下,“……你自己想不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有人教你的。谁在背后指使你?说!” 郑好谦吓得结巴起来:“臣……臣只是……” 君贵冷笑道:“说出背后的人,你可以活命;否则,朕拿你祭朕的剑!” 郑好谦大为恐惧,忙跪地叩头不已:“陛下息怒!陛下饶命!是……是控鹤都指挥使赵晁让臣相机在御前进谏的。” 控鹤,是禁军殿前军的番号之一。这让君贵感到意外。本来,他以为会是侍卫亲军的人在暗中拖后腿。君贵冷然看向张永德:“你们殿前军中有人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么?” “陛下请息怒!”张永德忙揖道,“殿前军全军悉听陛下指挥,这绝不是殿前军本部的意思!” “赵晁目下在哪里?” “在营中检视队伍。”张永德答道,小心地看着君贵的脸色,“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臣以为,赵晁死读兵书,不知机变,动不动拿出兵书上的道理来说事,以显得自己肚子里喝过几两墨汁,着实可恶!……不过,他这番话,倒也有几分关心圣躬安危的忠心……” “哼,当敌之际,胡言乱语,惑乱军心,谈什么忠心不忠心!”君贵遍视群臣,恼怒不解。他知道,军中对他用兵方略和指挥能力的疑虑一直都存在,无论侍卫亲军还是殿前军,赵晁不过是个够胆的代表而已。自己不可能真的因为这句话而杀掉他,就像自己不可能以皇帝的威权来压服众人一样。让他们服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打一场胜仗! “来人!”他冷冷命令道,“去把赵晁锁了,枷囚于怀州州狱!待朕讨贼回来,再跟他慢慢算这笔账!”近卫应喏而去。张永德松了一口气。 君贵重新指着地图,向众将说道:“朕决意分军两部:前军,只要一万精锐骑兵,由朕亲自率领,李重进、张永德、韩令坤阜从,晌后出发,尽速抵达泽州与先头部队会合;后军,”他看向刘词,“是余下的马军和步军,由刘节度率领,在前军出发后,以你们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追赶主力,以为王师之后援与呼应。-关于这一安排,众卿有没有异议?” “没有!”“没有!”“没有!”众将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志不可更改,尽皆痛快表态。 “李三司,”他看向李榖,“前军粮草,立刻出发!”李榖郑重应喏。 - - - - - - ------------------------------------------------------- 碎碎念:*^-^*求推荐,求票,求评论,求打赏,求收藏,求转发,求粉,各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