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 189. 正位轩宫(1)
禁中。滋德殿。日间。 皇帝夫妇携皇子皇女返回宫城,到皇帝正居稍歇。 诸人正服未除,依序行内礼参拜皇帝。君贵特赐君怜与朱雀免礼,就座。 观音与训哥儿被乳母领着,齐齐来向父皇行礼。虽然适才在城西门外已经行过礼,毕竟人多声杂,父子父女,未得亲近。训哥儿出生仅十个月,走尚且不会,只由乳母刘氏抱着拜了三拜,算是全礼。君贵便从刘氏手里索过儿子来,抱在怀里逗弄。 观音已经学会了跪拜,当下认真地趴到地下,向爹爹叩了三个头。君怜见女儿已忘了早前所教,便笑着提醒道:“音儿,要说恭贺爹爹凯旋呢。”观音嗓音原本清脆,此时便字正腔圆地学了一回舌,喜得君贵忙道:“乖孩子,快过来让爹爹抱!” 这里君贵将子女一左一右抱在自己身前看个没完,因问观音:“爹爹出去这么久,音儿想爹爹了没有?”观音拨弄着爹爹前襟绣龙上的珍珠眼睛,认真点头道:“想了。……爹爹做什么去了?” 君贵略一思忖,笑道:“爹爹……拜水神去了。水神,音儿知道么?就是管天底下所有的水的神。” 观音显然听明白了,追问道:“……爹爹拜水神做什么呢?” “求祂保佑咱们大周呀。” 观音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说道:“音儿也要拜水神。” “啊……那好呀!待音儿长大几岁,爹爹和孃孃带着音儿、训哥儿一起去拜,好不好?” “好!”有着胖乎乎脸蛋的小小观音,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娇憨笑容。 君贵转向朱雀,笑道:“榷娘,你还好么?” 朱雀淡淡一笑:“还好,有劳官家动问。倒是官家辛苦,既回来了,就请多多保养为上。”君贵颔首。 一时帝后两宫主要侍从都齐来拜贺,皇帝勉励赏赉有差,又是好一番热闹。直喧腾过半晌,众人方遵命施礼而退。 君贵忽地想起一事,因对侍立身侧的刘奉武道:“你赶紧去太常礼院,传朕口谕:就近速择吉日,朕要为圣人补行册立大典。-等等!……皇后的袆衣宝册等物,想必是早就备好了,你也督问一下。……还有,”他转向君怜,“你目下是还住在延福宫吧?”君怜含笑点头。君贵顾盼找到了王景通,又向他吩咐:“你速去将作监传谕:即刻把坤宁宫给拾掇出来,一应装饰,以雅韵为上,务必精心。朕要亲自审验。” 王景通、刘奉武忙应喏而去。其实早在立后制下次日,有司就已经将坤宁宫拾掇整齐了,是君怜谦抑不肯入住。不过,此刻官家谕旨降得这么急,谁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故此也当做首办去传旨了。 待君贵一迭声吩咐完,君怜方含笑嗔道:“官家刚刚回銮,且好好歇息几日再议此事,这着的是什么急?” 君贵笑道:“你是不急,我急。” 君怜一笑,捧起几案上的一只琉璃茶盏:“多谢官家如此为我费心。官家还是先用些消暑汤吧?” 早有宫人上来,从官家手中接过皇子皇女,领到一旁玩耍。君贵接了茶盏,笑道:“在外面三个月,一直惦记家里的汤水,今日可算喝到了。”君怜微笑道:“这是榷娘下的功夫。”君贵愈发高兴,向朱雀道:“难怪我尝着这么适口,榷娘到底是个中高手。”朱雀一笑:“官家过奖了。” 君怜视线早向君贵身后搜索过,此刻又向殿中众近侍遍视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心下颇存疑虑。可是因君贵方回家来,家内气氛正热烈,她也不便发问,遂忍下心慌,欲言又止。 君贵却看出她心思,不由笑道:“你在找什么?是找廷献吧?” 君怜见了他态度,心下略松,笑了一下:“是啊。官家将他安置到何处去了?” “他么,一直在后军。”见君怜眨着眼睛表示不解,君贵又笑道,“略受了些伤,养了三个月,应该差不多痊愈了。我叫他来见你。” 君怜忙道:“既受了伤,官家就别让他走动了。” 君贵一笑:“军旅之人,哪有那么娇气?三个月还不够恢复的?”因向一旁的内侍吩咐道:“你去医官营,着陈廷献即刻来见。”内侍领命而去。 这里君怜便忙着亲自替君贵除衮冕、换常服,又是好一通嘘寒问暖,极尽夫妻家人之亲情密意。 约摸过了四五盏茶功夫,廷献在殿外告名。官家宣进。 未几,就见廷献出现在殿末,倒换了身新的内侍常服,趋前向君贵拜礼道:“微臣陈廷献,拜见陛下。”君贵笑道:“拜朕倒不必了,你还是快拜拜圣人的好,圣人着实记挂你。”廷献便稍向君怜转身,叩首道:“微臣陈廷献,拜见皇后殿下。” 君怜面上带着笑,宁和道:“平身。”又向身边的采儿吩咐:“搬个杌凳来。” 廷献谢恩起身,静静垂手而立。君怜温言道:“听闻你受伤了?坐下说话。”廷献垂目道:“多谢圣人赐座,臣的伤早已无碍了,不敢领座。” 这当儿在一旁由东方氏陪着玩耍的观音注意到了廷献,立即眉花眼笑,跌跌撞撞向他扑来,一面欢叫道:“廷献!廷献!”廷献忙跪下来,满面笑意,向观音揖道:“微臣叩问小皇女金安。” 观音跑到他身前,伸手让他抱,一面老气横秋地问:“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廷献抱着她,笑道:“臣……臣跟随陛下出去,办了点事。”“……是去拜水神了么?”“呃……,对。”“爹爹说,以后也要带音儿去拜!”“那太好了。”“廷献也陪音儿去!”“是是,臣遵命。” 见观音与廷献热络着,君怜便看向君贵:“今日哥哥归来,我本不当问这不吉的话,可是……适才说到廷献受伤,他是贴身保护哥哥的人,哥哥……哥哥一定没有伤到过龙体吧?” 君贵摇头,笑道:“没有,你别胡乱担心了。我遣廷献去向败退的战将传谕,廷献英勇得很,在阵前要拿御剑斩了他们。可惜人家人多势众,他险些就……”说到这里,君贵收敛了话头。沙场是男人的天堂,但沙场更是男人的地狱,何必将地狱的残酷情状描摹给君怜听呢。 他站起身:“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很清楚,还是让廷献自己向你回禀吧,你们好好叙叙。-音儿,训哥儿,走,爹爹带你们出去玩。” 官家率众而出后,朱雀略问候了廷献两句,也即告辞。君怜屏退了一众侍从,室内只剩她和廷献两个人了。 正是莲事繁盛的季节,庭苑小池中清淡的菡萏香气透过窗棂传入殿中,如同一带薄纱悬在半空,萦绕不去。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就在这花香中默然相伴,一句话都没有说。 良久,廷献笑道:“圣人吃茶么?臣为圣人点一盏来尝如何?” “……伤到哪儿了?”君怜不答,却突兀地问道,“需要养三个月还未必痊愈的伤,决不是什么小伤。” 廷献忙道:“不过是皮rou伤。臣自小生长于圣人家的庇护下,从没受过兵刃侵害,是以好得慢。请圣人不必悬心。” 君怜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寡不敌众,险些就……就回不来了,是不是?” 廷献镇定地一笑:“怎么会?臣……臣不是答应圣人会活着回来么?” “……还能习武么?”“可以的,臣每日都在恢复练习。”“真没伤到筋骨内脏?”“没有。” 君怜默然。廷献亦默然。 良久,君怜勉力露出一个笑容:“适才官家夸赞你英勇,看来……官家很赏识你。” 廷献垂目不语。 君怜不易为人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甚好……甚好……。” 廷献抬眼看着她,欲言又止。君怜鼓励地笑道:“既然已经过去跟了官家,就好生干,谋个大前程吧。官家必不会亏待你。”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廷献终究没有回答这句话。 - - - - - - ------------------------------------------------------- 碎碎念:*^-^*求推荐,求票,求评论,求打赏,求收藏,求转发,求粉,各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