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临门一脚〔5〕
师傅今个儿现世报,有那么一点丢脸,自己给自己喝趴下。 究其根本,又一点不赖师傅,他不想喝多都不成,因为一人身肩众多角色,既是我的掌门师傅,又兼新郎和新娘介绍人,还是娘家的主要宾客,再加上咱厂“酒人”称号,等于掉进酒缸里,身前身后全有酒水伺候,也只剩下一个“喝”字当头,喝到了最后,终于喝的啥都不明白,一头就瘫倒在椅子下面,四仰八叉,气若游丝,跟一个要死的人差不多。 我娘看我爹喝一辈子酒,也没见过这样的。 她催促大哥说:“去,去,赶紧找个车送医院。” 但我心里有谱,和大哥说:“整你家里睡一觉吧。” 大姐夫忙问:“真没事儿?” 我说:“也不是一回两回,肯定死不了。” 大哥说:“你说准喽,只要没事儿就抬咱家去。” 于是大哥、大姐夫、二姐夫几人合力,抬一具尸首般放到大嫂家炕上。 这年初秋,大哥和大嫂一家搬回了咱家大院,住进三婶家的房子。嫁人的三婶,一年前就搬到新任的老头儿家。但房子怕闲着,一闲着就会破败,便象征性转让给大嫂一家。 熬到了半夜,最后几个客人晃晃悠悠也走了,师傅却在沉睡之中。 正当大家商量怎么办之际,安匆匆赶了过来。气得小脸青紫的她,不顾忌边上的人,死劲儿扒拉着师傅。不管怎么扒拉,师傅仍处于似醒非醒之间。大哥和大嫂提出建议,安排师傅在他家里住下。可是,安说啥也不干,都有一点叽叽歪歪,只差一句就吵吵起来。 我拉安到屋外,劝道:“就让师傅在大嫂家睡呗。” 安使劲儿一的,气呼呼说:“好歹成了亲戚,我丢不起这个脸!” 我说:“那你说说,他都这样儿咋能走道?” 安说:“爬也得爬回去,哪有赖在新郎新娘家过夜的人。” 我说:“师傅睡过了这一宿,不就有了开天辟地的第一回。” 安抬手掐我一把,啈啈道:“让他睡和你一铺炕上?” 我嘿嘿笑了:“要是你同意我也不反对。” 安一扬脑袋,轻轻呸了一口,又伸过手要掐我。 恰在这时,“嘀嘀”几声喇叭响了。我抬头一看,随着耀眼的车灯一闪,一辆中型面包车停在大门洞前。车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下车,原来是大嫂的弟弟又来了。人家在单位给领导开小车,晚上还可以把车开回家里,八小时工作以外就属于自己的私家车。 我说:“早上你就跑一趟,晚上还得劳驾你跑一回。” 他一笑说:“不怕,脚踏两块铁,到哪都有腿。” 安接过话说:“半夜三更的折腾你,真不好意思哦!” 随后,大家赶紧行动起来,连搀带拽的把师傅扶上了专车。 …… 经过一整天的吵闹喧嚣,大杂院终于安静下来。 大嫂拉着我娘的手,和我说,先把我娘接她家暂住几天。 在她在走出屋门时,还故意回过头,冲高粱红诡谲地一笑。 这一笑,似乎充满了不尽意味。 这一笑,竟使我陷入一瞬的尴尬。 顿时,屋里一下子沉寂起来。我死盯盯地望着高粱红,似乎听见了自己呼吸声。盼了多少年,期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梦寐以求、孜孜不倦追捧的女人啊,今天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该是我出击的时候啦!突然疯狂的我,不说是饿虎扑食,也绝对是疯狗夺骨头,一下跳到高粱红身前,死死楼住她,在白花花rou体上面,一个一个地方狂啃乱咬起来…… 千条江河向大海, 亿万生命为繁衍。 傻了吧唧的我,好歹也算一条生命,终于获得一个生殖的机会。 万里长征差一步, 半寸门前死屋外。 我哪曾想到,抓心挠肝的自己,掐大腿、拧胳膊的坚持几个月,才好不容易积攒下一酒盅的好东西,却在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没有能控制住家什器,出脚也太早了,全他娘的浪费掉了,洒在门口一小撮黑草地上,白花花一片,那么格外分明,又那么刺激显眼…… “草他老娘的!” “没扳钩机子弹就飞出去啦!” 羞愧至极的我,蚊子叫声般自嘲道。 “别多想,没事的。” “肯定是你那杆枪走火啦!” 高粱红没有笑话我,只是轻描淡写说。 毋庸置疑,高粱红绝对是个表里如一的女人。她不光嘴上这样说,行动上也表现得非常坦然,抽出自己身底下那条毛巾,擦擦那旮旯地方,然后往枕头下一掖,便依偎我怀里,一只手揉摸着我的胸部,一只手则在下边尽情地鼓捣着,一边鼓捣一边还不忘安慰我。 “休息会儿再玩,一定能成。”她说。 我不好意思说:“肯定是酒喝的太多啦!” “一定是,从开席时你就没有闲着过。”她说。 又说:“要是肚子里能装一个缸,你保准得喝一瓮。” 我说:“我这也是没办法,每人你都得过去应付一口。” 她突然转口说:“酒不是啥好东西,就是一副穿肠毒药,常常会坏大事。远的不说,咱就说我那个小姨夫,噢,也就是你师傅,他那个大酒喝得也太甚了。你可能不知道,他每次喝完酒后,都会借着酒劲耍酒疯,还经常对小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可气人啦!” 我不由一愣:“胡咧咧啥,这也是你妈说的?” 她却咯咯一笑,捅我一手指头,慢悠悠道:“这可不是我妈说的,是我小姨说的,她亲口讲我听,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睛,我一点都想不到,天底下还会有这种癖好的男人。” 我大吃一惊:“你小姨和都说啥啦?” 她说:“告诉你也行,你不能去问小姨夫。” 我说:“放心吧,我再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心肝宝贝啊!” 她咯咯笑了,亲我一口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顺势亲了她一下:“快说吧宝贝,啥时候我都誓死保卫你。” 她更高兴了,凑近我耳朵,神秘说:“前几天小姨教我怎么做这个事时,讲着讲着,她突然告诉我,小姨夫一做这件事时就要打她……,嘻嘻,她还让我防着你一点呢。” 我听得五迷三道,问:“这事那事的是啥事?” 她又咯咯笑了:“你真笨,还不是我们现在做的这事。” 这叫我更加不解,惊愕说:“这怎么可能?那紧要的时候俩人都在忙活儿着,哪还能腾出手来打人玩!?再说我和师傅一块共事这么多年,和你小姨也隔三差五的见上一面,但是我从来就没见过她脸上有一道小手指印,你是不是发烧了?别再胡编蒙骗我玩啦!” 她立刻就急了,瞪我一眼,唠叨道:“我小姨总说我比你还要傻一点,其实照我看,你可比我傻多啦!哪个人会那么笨,打人非得往脸上削呀?就不能照屁股上打啊!?” 我嘎巴嘎巴嘴,顿时无语。 在我和师傅共事的近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说,如坠入云山雾海,充满疑惑。虽然我将信将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三婶那战抖的身子。捎带脚儿,我似乎看见那个死去多年的孙叔。他正站在三婶身后,瞪着一对阴深深大眼珠,死死瞅着我。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子,莫非师傅是一个升级版的“孙叔”? 但是,我不能再寻思下去了。因为在这节骨眼儿,我那颗心已经悬起来,一下子又没有了着落。嘿嘿,那个家什器终于又顶天立地。谢谢我身下面的高粱红,经过她那只手坚持不懈的努力,我再次血脉贲张,进入了完全不能自己的状态。然而高粱红那颗心比我还急,她没有等待我去进攻,而是自己主动地一跃,一下子就翻到我身上,抢先动作开了…… 无数的历史事实证明,美妙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一瞬。 那一会儿,当腾云驾雾的我,正从一万米高空中、如同自由落体坠下来的时候,我还忙里偷闲,偷偷睨眼一看,窗帘缝隙里亮起一缕鱼肚白的晨光,早晨的太阳已经出来了。